天尊地卑
传承意义一
以往讨论的重点,侧重于「易简」,忽略了「天地」。
「古之遗言」用「天尊地卑」四个字开头,可见「天地」有比「易简」更重要的,为作易者所格外倚重的特质。
我们回过头,再细品「天尊地卑」的传承意义。
一、「天地」的指称对象
综合《系辞》中「天地」的全部用法,可以复现作易者关于它们的定义。换句话说,就是寻求正确理解「天地」的定义,或者说尽最大努力来解释作易者的初始定义。
「古之遗言」里面的「天地」,对象主要有三个方面:
一指称「实际」,即「现世界」的「天地」。
二指称「数理」,即「易二进制」的符号。
三指称「三极」,即「乾坤」的卦象。
1、先说「实际」。
「天地」独有的特质,较之其它所有的《易经》概念,应该更加质感。不仅看得见摸得着,还天天见。受众耳熟能详,最简单、最基本。以此奠定了《易经》牢不可摧的现实基础。
也就是说,「天尊地卑」里面的「天地」,首先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「天地」。
不排除有人质疑,既然「人」所在的环境是「虚」的,并不真实存在,那么,这里的「天地」,显然在指称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,岂不是自相矛盾。
之所以出现疑问,是因为「天地」为「虚」,与「天地」并不存在,二者不是等值的说法。「虚」并非不存在,「虚」也是一种客观存在。
我们不能因为环境是「虚」的,就否认人体的实际存在。在「虚」这样的大背景之下,人体也好,物质也罢,都是生动活泼的实际存在。所以《系辞》认为「死生」是「之说」,却并不否认「死生之说」。
严格来说,「现世界」作为对「本世界」的「道」,本身只是「本世界」的投影。这一点毫无疑义。「本世界」因裂变发生动态之后,裂变所在的这一半的元素,自变并引发公变。
所谓「自变」,是「元世界」的一个局部,也就是「本世界」所在的「极」,由于内在组成元素的「同性相斥」,所以发生裂变。
裂变的主要呈现方式,就是「现世界」,也就是「本世界」两个元素中的某一个元素,「阴阳相易」。
所谓「公变」,是「现世界」不仅自身发生「阴阳相易」的「自变」。而且这个「自变」,还会表达为「本世界」,或者说动态的「极」的「刚柔相易」。
具体而言,是「极」原来的「刚柔」组合,经过裂变的「阴阳相易」,由动态的「善」演绎为静态的「义」。即「柔刚」变成二极的「阳阴」。
举例来说,一个属性「阳」的「元世界」,元素表达为「一」。演绎为「三极」的结构是「乾」,元素表达为「一一一」。由于「地极」动,所以这个「地极」就成为人们认知上的「本世界」。动态的表达就是「道」,可以记录为「六爻」的「二一、二一、一一」。
也就是说,「地极」的「一一」是「本世界」,其中的初爻,也就是下面的那个「一」,才是真正发生属性变化,即「阴阳相易」的「现世界」。
世界动力二
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,就是「现世界」。也就是裂变之后那个唯一真的发生变化的「爻」。
「现世界」对「元世界」的影响,其实就是由于「爻」的属性变化,使得「极」的「善」变成相反属性的「义」。「地极」的「一一」,变成了「一二」。
最终也影响到整个「三极」,使之变成了「六爻」的「二一、二一、一二」,也就是「三极」的「一一二」。也可以说:原来的「乾」卦,变成了「巽」卦。即「乾之巽」。
同理,「元世界」原本的阳属性,也由此变成了阴属性。元素「一」变成了「二」。
以上就是「爻」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的全部过程。
不排除有人仍然质疑:「现世界」的「天地」,用符号表达,应该分别是「一」和「二」。那么,这个「天地」,与「爻」所表达的「现世界」,例如刚才的唯一变化的那个「一」,是不是同样自相矛盾?
有效的思考是知识的起点。
「现世界」的本质是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。或者是一个「阴」,或者是一个「阳」。用符号表达,或者「一」,或者「二」。没毛病。
同样的,「现世界」内部的「天地」,用符号表达是「一」、「二」。同样没毛病。
两个没毛病加在一起,反映的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基本原理,「全息原理」。这与「元世界」的演绎一脉相承。
「元世界」的本质是单一的元素「仪」。「是生两仪」的一个「仪」之中,那个真实动态的「仪」,就是「元世界」。
接下来,「元世界」演绎「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」,相继表达为「四象」和「八卦」。
「四象」人不可见、不可知。可见、可知的是「八卦」。换句话说,一方面,「元世界」与「八卦」等值。另一方面,「元世界」表达为「八卦」,其实是专门为人量身定制的。
「现世界」是「元世界」的投影,是微缩版的一次复刻。二者「全息」印照。
「现世界」的「爻」,也就是「一」,不仅可以表达为单一元素的「阴阳」,或者说「一」和「二」。同时还可以「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」,先后表达为「象」与「卦」的组合体。
所以,这里没有自相矛盾,只有「全息自洽」。
《易经》的元素、象和卦,以及爻,任意一个结构体,全部都是用两个相同的符号来进行表达。这就是基本代码的主要作用,也是文明传承的核心价值。
所谓「全息」,建立在以「一」为核心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基础上。这个世界的存在以及存在的表达,都是「一」。
所谓「自洽」,建立在组织结构的合理与严谨的前提下。整个「易」的大厦,结构其实只有一个模式,三个层级。
一个「模式」,就是元素的组合模式,也就是元素与元素之间的匹配关系。《系辞》概括为八个字「分阴分阳,迭用柔刚」。八个字四层含义。
模式层级三
第一层说,组合只有四种形态,分别是「阴阳柔刚」。都是二极,「阴」符号「一二」,「阳」符号「二一」,「柔」符号「二二」,「刚」符号「一一」。
前者合称「义」,后者又叫「善」。相对而言,「义」是静态的,「善」是动态的。
第二层说,「阴阳」与「柔刚」这两种组合体的性质,存在本质上的不同。表达方式的不同,取决于各自特征的不同。
相对于静态的「义」来说,贴合这个组合体状态的动词选择了「分」,动作特征比较明显。而相对于动态来说,贴合这个组合体状态的动词就是「用」,相对来说消极了许多。
第三层说,「阴阳」的组合体结构稳定,而「柔刚」的组合体并不能真实存在。
「义」之所以需要「分」,是因为这个组合体的内在结构稳定,也就是一个「阴」和一个「阳」的组合,是「异性相合」的自洽结构。
「善」之所以必须「用」,是因为这个组合体的内在结构冲突,也就是两个「阴」或者两个「阳」的组合,是「同性相斥」的动态结构。实际上它们不可能真实存在,而是在组合的瞬间互相排斥,发生「裂变」。
第四层说,「阴阳柔刚」的存在方式,主要是表达基本元素的内在结构。也就是仅仅存在于元素的内部,并非是显现于外的独立存在。
这层含义告诉我们,「象」或者「四象」,只是一个过渡性的阶段,并不是目的地。
一方面,「义」归于静态,「阴阳」从性质上来说,基本等同于「易简」。更重要的是,「义」的静态与静态的元素融为一体,根本无从区分彼此。
另一方面,「善」稍纵即逝,或者归于静态,泯于本体。或者更上层楼,升到三极。无论如何,「善」都不是独立的存在,而是其间的过渡。
三个层级,就是元素的组合规律,可以用「单极」、「二极」与「三极」来穷举和描述。
所谓「事不过三」,最初应该就来自三个层级,只有三级,到此为止。无论「极其数」还是「配」,目标只有一个,就是完成「三极」的完整形态。
《系辞》说「一阖一辟谓之变,往来不穷谓之通」。解读这句话的关键在于:「变」用来描述元素,「同」用来表达结构。
两个元素演绎成各种各样的无穷无尽的组合体,这是「变」;而所有的组合体,都是由这两个元素构成的,这就是「同」。这主要是静态。
两个元素之间无时无刻不在的相互影响和转化,这是「变」;而所有的组合体,最终都回归为两个基本元素,这就是「同」。这主要是动态。
三个层级的归宿是「三极」,也就是「卦」。「卦」的本义,是将元素编织在一起,于虚空之中展现出状态。也就是「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」。充塞空间,成为物质。
就本质而言,单极的元素是存在,组合的三极也是存在。而且二者完全是一回事,是同一个东西的不同表达。
道两面性四
《道德经》说「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」,很精练。可是也容易误解。真实的情况,科学的描述,应该是「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」。
「道」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描述方法。所谓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,是因为「太极」裂变之后的存在,是一个分解出来的单一元素,既没有「位」,也没有「体」,而仅仅只是一个变化的过程。
对于这样一个过渡性的,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过程,一切都稍纵即逝,一切都如梦如幻,本身就不是一个可以描述的状态,本来也没有办法给它做出一个界定。
但是问题在于,人就生活在其中。而且在人看来,这个过程是相对稳定的,仅仅只有未来不可知,不可捉摸而已。
相对于人来说,对于所在的环境这样的存在,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表达,也就没有了认知的可能性,同时也意味着没有了办法,来认可自身的价值。
为此,「是生两仪」的状态,被表达为人性化或者说拟人态的「道」。「道」之后才是「卦」,就等于为「卦」提供了一个源头,设定了一个造物主。
《道德经》说「道」有造物的价值,根源在此。
《易经》的「道」,从一开始就具有两面性。
一面是「裂变」。这是主要的方面,用来解释「极」分解之后的「存在」,也就是「爻」的特殊状态。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说的就是这一面。
「爻者,言乎变者也」,根子在于,「爻」本来就是「裂变」的结果。也就是说,「爻」的本质就是「裂变」,而不仅仅是「言乎变」。
另一面可以勉强概括为「演绎」。
由「继之」与「成之」来描述,设定为「道」的后续发展。
之所以「勉强」,因为这本来是一个简单的,「爻」的阴阳相易。只是在此属性向相反属性变化的过程中,呈现结构性变化,从而引发了一个特殊的存在方式。
这个特殊的存在方式:
a、性质上,表现为「阴」属性与「阳」属性的混合物。
关键在于,这个属性本自「爻」由此及彼的过渡,所以这里的「混合」,是元素本身属性的内在转换,而非外力的糅合。
换句话说,虽然「三极」表现为「天极」在上,「地极」在下,「人极」夹在中间。同时「古之遗言」也强调「天地之间」的区间,强烈提示「人」来自于「天」、「地」属性的交织。
但是,这个属性混合的本源,却并非来自两个元素的冲突。换句话说,冲突是诱因,是前提,是条件,但是却不是混合得以产生的根本原因。
属性混合的真正原因,是元素本身与生俱来的「变化」特征。
b、形式上,「阴阳」互搏,此消彼长,呈现为一个持续的、完整的流程。
这同样是表象。
本质是:元素与生俱来的「变化」特征,天然存在对「时间」的需求。元素由此及彼的性质变化,不是一蹴而就的,其间存在一个循序渐进的演化过程,也就是一个过渡期。
空间时间五
真正的、表现为阴阳互搏、此消彼长这样的演绎流程的,是「爻」变的一系列后续变化。也就是「极」的属性变化和「卦」的属性变化。
人能感受到的,仅仅是「卦」的属性变化,也就是「本世界」的时间投影。
c、空间上,集中于「天地之间」,直观表现为「天地」二者的互相影响、互相交流、互相维系和互相掠夺。
这个「空间」其实是不真实的。完全依赖时间的维系,才表现出一个空间的样子。骨子里无时无刻、根本就没有停止变化的脚步。
用无穷无尽的「空间」片段,连续而成的这样的一个「空间」,实际上,只有处于同样的变动频率的人,才能有真实的存在感。
换句话说,无论是站在时间之外的人,还是变化频率明显不同频的人,都不可能产生这样的「真实感」。
d、时间上,呈现为一个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的时间长河。
时间显然是一把双刃剑。一方面为人提供了身临其境的生活真实,证明了人与天地的客观存在。同时也扼杀了人通过环境,来反证或者说认知自我的机会。
一切都建立在虚假的「稳定态」的基础上。画面的持续,就像是一个魔术师,巧妙的通过无穷无尽的时间分割,保证了不同频率之下,对于空间稳定的不同需要。
人因为生命的过于短暂,被赋予了思考的功能,却没有被提供思考的条件,尤其是时间,认知的时间。
e、焦点上,浓缩成「人」的生活。包括与环境无时无刻不在的密切交流,无可奈何的生老病死、和人对环境的依赖与影响。
必须承认这样的说法过于人性化,夸大了人的存在。但是在已知的主角,「人」独一无二、绝无仅有的前提下,「人」的中心价值无可替代,天然C位。
唯一需要解决的,是人之所以为「人」的前提和因果。其中最关键的,是「人」的来历。
这包括两个方面。
一方面「易无体」。
由于「易」最直观的就是「现世界」,指称的对象首选「天地」与「人」。所以,「易无体」泛指「人」所认知的所有的客观存在,都「无体」。
换句话说就是,「现世界」并不真实存在。最主要的,是否认「人」具有所谓的「身体」。
也就是说,我们一边在用这个身体阅读,一边还得相信这个身体是虚假的。
这主要反映在认识角度的区分。无论将身体理解为一个短暂的临时组合,还是将身体理解为与环境一体,都能够部分解决这种认知上的矛盾。但是并没有根除,也不能笃信。
所以需要补充和完善。
另一方面「神无方」。
「古之遗言」已经不可能说得更直白,更清楚。不能理解不是作易者的锅,而是天然条件的制约。
在《系辞》说「方以类聚,物以群分」的时候,就已经甩锅。成语非要改成「人以类聚,物以群分」,是误解加误导。
简而言之,「人」是更高层面的组合体。分为可知与不可知两个部分。但是无论可知还是不可知,有一个共性,既可聚也可分。
例如,人的肉体可分,这是人的出生。人的肉体可聚,这是人的死亡。
例如,人的精神可分,就是人的出生。人的精神可聚,就是人的死亡。
「全息自洽」的特征,决定了「天地」所指称的「现世界」,不可能是唯一的存在。
世界本质六
佛教描述世界,有三十三天、大千世界、恒河沙数等等说法,表达了现世界的不可胜数。尤其是将世界层层叠叠,一圈套一圈的结构,做了明确的描述。虽然不能确证,但是十分普及。
「古之遗言」说「天地」,没有沿袭数量与形状的老套,以免陷入不能精准表达的窠臼。而是另辟蹊径,说了一句「一阖一辟谓之变,往来不穷谓之通」。精髓在于:「往来不穷」四个字,揭示了世界的无穷及其互通。
换句话说,《易经》从世界的内部结构入手,反本溯源,来说明这个世界的本质和形式。其中本质是「一阖一辟谓之变」,形式是「往来不穷谓之通」。
也就是说,两个原始代码和「变」,都是本质。元素的「卑高以陈」和「同」,都是形式。
接下来,《易经》交给受众去自行脑补:这样的世界会有多少,是些什么样子。
比如从「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」到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,《易经》只截取了从「元世界」到「现世界」的一个片段。而且其中相对完整的,只有一个「本世界」。
通过以上的梳理就不难发现,《易经》这样的表达,其实是在举例说明。《易经》从无穷无尽的世界结构里面,选择「本世界」及其来龙去脉做教材,解剖了一只麻雀。
正因为如此,《易经》说「天地」,其实往往意味着,作易者在描述一切世界,以及世界的一切。
人们还需要关心的一个问题是,「天地」是不是足以代表世界?
对此,《易经》先后从三个不同的角度,对「天地」的适用范围,或者说外延,做了全方位的说明。
其一是设定称名。
「天」、「地」,再加上「天地之间」,《易经》实际上完整提供了这种表述方法的所有对象。
虽然一时难以理解,「天」、「地」这两个存在的比较意义,但是,「天地之间」不仅回避了这个难题,而且锁定了这些概念,主要是用来表示「空间」。
其二是举例说明。
《系辞·下》第十章说,「易之为书也,广大悉备,有天道焉,有人道焉,有地道焉。兼三才而两之,故六。六者非它也,三才之道也。」
「三才」的推出,与「三极」的差别,其实只在细节。在「极」之间的区别和角色分配。
「卦」的三个极,被明确分成了「天才」、「人才」和「地才」三个部分。天上,地下,人在中间,与「天地之间」的设定,互为表里,相得益彰。
严格来说,《易经》跳出主文之外,在下篇快结束的时候,在一个讨论「卦」表达为「六爻」的专区,不经意间推出「才」,颇有一点夹带私货的嫌疑。
其三是重复渲染。
利用「天地」与「乾坤」的对应,《易经》在所有可能的场合,重复说明「乾坤」二卦的主宰地位,其实也是在彰显「天地」在表达世界方面的重要作用。
经典的语录是:「乾坤其易之蕴耶﹖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﹗乾坤毁则无以见易。易不可见,则乾坤或几乎息矣﹗」表面上渲染「乾坤」在「易」里面的特殊价值,其实与「易与天地准」和「易有太极」一样,潜台词都是在说一句话:「易」表达了「天地」。
天地之数七
2、再说「数理」。
以前我们说过,「易简」就是「易二进制」的两个代码的文字表达。分别是符号「一」和「– –」,这是古代的写法,我们的意见,现在应该写做「一」和「二」。
具体的含义,可以引用《系辞》的原文:「易则易知,简则易从」。我们认为这个说法本自「易则一直,简则一重」的音译。原义就是:易是一,简是两个一。
那么,现在我们又说「天地」指称「易二进制」的符号,是不是张冠李戴,混淆了概念?
此指称非彼指称。
说「易简」是「易二进制」的代码,说的是「易」就是代码一,「简」就是代码二。
而说「天地」指称这个代码,则是说在既没有代码一和二,也没有代码的称名易与简的背景下,比如单纯用文字来描述「易二进制」数,《易经》的选择是「天」指称一,「地」指称二。并且将「易二进制」数,称名为「天地之数」。
「天地之数」的概念,见于《系辞·下》第九章,原文是「天数五,地数五,五位相得而各有合。天数二十有五,地数三十。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,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。」
这段话从古至今,可以说没有人能够正确解读。一开始,我们也有误解,以为这段话不是真正的「古之遗言」,而是像「大衍之数」一样,来自殷商统治者的鱼目混珠。
但是反复学习《系辞》我们知道,《系辞·下》第十章的「天一,地二,天三,地四,天五,地六,天七,地八,天九,地十。」并非字面意义那么简单。而是货真价实的「天地之数」,隐含着秘不可宣的更深规律。
其一,十进制标注的是「易二进制」数的真值。
「天」、「地」后面紧跟着的数字,是十进制的数,与「天」、「地」二者组合起来,表达的是「易二进制」的数。
比如「天九,地十」,这是两个什么数?两个「易二进制」的数,它们的原型是「一二二一」和「一二一二」。用现代二进制,可以表达为「1001」和「1010」。也就是说,这两个数的「真值」等于「九」和「十」。
其二,「天」、「地」是「易二进制」数的前缀。
「天」、「地」放在数的前面,又起到了什么作用?同样是「标注」的作用。十进制数标注真值,而「天」、「地」的前缀,标注的是进制。
其中「天」特指「易二进制」数的奇数。也就是尾数为「一」的数。而「地」则特指「易二进制」数的偶数,即尾数为「二」的数。
比如「天一,地二」,表达的是单数位的易二进制数。「易二进制」数的本体,是「一」和「二」。按照我们的设定,与十进制数一和二长得是一个样子,真值也相同。
「天三,地四」是两个数位的易二进制数,「易二进制」数的本体,是「一一」、「二二」。这里的「二二」,按照现代二进制的表达,应该是「100」,即「一二二」。但是在易二进制里面,由于「二」的真值并非「0」,而是「二」,所以进位规则有了区别,就是「二」表达真值二,「二二」表达真值四。
核心「三极」八
也就是说,由于「易二进制」的「二」并不进位,所以「易二进制」数的规则,在进位方面与现代二进制并不相同。
就本质而言,现代二进制数的「0」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「数」。而只是单纯的占位符。而「易二进制」数的「一」和「二」,都是真正意义上的「数」,不是占位符。
所以,现代二进制并不能有效代表「数理」。能够有效代表「数理」的,反而是来自远古的「易二进制」。
其三,「天地之数」必须可以表达为「三极」。
不是所有的「易二进制」的数,都是「天地之数」。这是个特别的身份,自有一种先天的制约。标准就是看这些数能不能被表达为「三极」。
只有能够表达为「三极」的,才有纳入「天地之数」的资格。「古之遗言」列举了真值从一到十的十个数。只有这些数才合乎标准。才是名副其实的「天地之数」。
「三极」限定为三个位。实际的情况,「天一,地二」一个位,「天三,地四」两个位,「天五,地六;天七,地八」不折不扣三个位,而「天九,地十」超过了三个位。
因此,一方面需要将不足三个位的数,补足三个位。另一方面超过三个位的数,意味着重启,一个新的循环。
《易经》所采取的补足方法,叫「配」,又称之为「极其数」。「极」是三极,「极其数」名词动用,意思是将不符合「三极」标准的数配成「三极」。
具体的做法,是《系辞·上》第六章的「广大配天地,变通配四时,阴阳之义配日月,易简之善配至德。」还有一个类似的说法,见于《系辞·上》第十一章:「法象莫大乎天地,变通莫大乎四时,悬象着明莫大乎日月,崇高莫大乎富贵。」
两段话明显在自我复制。殊途同归,一同来介绍「配」的方法。
「配」也有两层不同的含义:广义的「配」和狭义的「配」。
广义的「配」,指的是在所有的「卦」都没有「象」,仅仅只是停留在概念阶段的时候,如何为这些抽象的「卦」确定具体的由符号组成的「象」。简而言之,就是循义配图。
狭义的「配」,分为三种方法。
第一种是「分配」。
先天三个位的两对数,分别是「天五地六、天七地八」,即「一二一」、「一一二」和「一一一」、「二二二」。其中的「一一一」和「二二二」,直接「分配」给了「乾」、「坤」两个卦。理由是「夫易广矣大矣」。
具体表现为两个方面「夫干,其静也专,其动也直,是以大生焉。夫坤,其静也翕,其动也辟,是以广生焉。」说「大」是「乾」生出来的,「广」是「坤」生出来的。
所以结论是「广大配天地」。「乾」卦分配象「一一一」,「坤」卦分配象「二二二」。
第二种是「虚配」。
「变通配四时」的「变」,说的是「震」卦的来历。原来只有一个位,「一」。补上两个虚的位,变成了「二二一」。补的位最多,也就是「变」得最多,所以才成为「变」的代表。
「二」之所以不称「变」,也就是不代表「变」,是因为「二」、「二二」或者「二二二」,并不能截然区分于「一二」、「一二二」和「一二二二」。不能说后一种表达是错误的。这里更多的是人为的选择,而非自然的必然。
「虚配」一共涉及四个数,「天一地二,天三地四」,能称「变」的,只有「天一」。
配卦实质九
第三种是「之配」。
「阴阳之义配日月,易简之善配至德。」采取的就是「之配」的方法。这样的表达,有三个十分直接,也十分明显的潜台词。
第一个潜台词,「卦」是由「二极」或者说「四象」,再加上或者说吸纳一个单一元素组合起来的。
这个潜台词,意在说明「卦」的真实来历,并不是所谓的「易二进制」数。「天地之数」与「卦」或者说「易」的关系,并不真的体现在「卦象」的来源方面。
《易经》费尽心机,将「卦」与「天地之数」捆绑,要讲的不是「卦象」是怎么来的。而是意在展现「天地之数」本身,主要是「天」、「地」这两个元素的代码意义。与「天地之数」的进位以及运算规则,并没有太大的牵连。
所以在「配象」这个环节,一方面需要高效率的、快速的,将「卦」的概念与符号联系到一起。另一方面,又不能引起误解,让后人误以为,「卦」真的是由这些数发展而来的。
因此,除了「广」、「大」这两个方面,需要展现「乾坤,其易之门耶」,也就是必须直接「配象」,以确立卦象的根本。其余的六卦,能不用数来表达,能够回避与数的关联,《系辞》在尽量划清界限。《系辞》选择「配」这个说法,本身就相当于已经在明示:这种说法事在「人为」。
第二个潜台词,是「阴阳」和「易简」,用元素来表达的时候,都只是一个符号,长得一模一样。
用相同的符号表达不同层次的存在,是《易经》的重要特色。体现的是「全息原理」。
「全息原理」和「变化原理」,分别是《易经》的两个最基本的演绎原理。而且彼此地位相当,难分伯仲。
这里揭示的主要是「阴阳」和「易简」的相同点,也就是着眼点不在二者的区别上。换句话说,就是《易经》认为二者的相同点,才是更需要关注的要点。
一方面,二者共同使用一个相同的符号,这是「阴阳」与「易简」本质上的同。
古代的「一」和「– –」,现代的「一」和「二」,「阴阳」与「易简」采用相同的符号来表达。也就是说,在元素这个层面,二者完全一致,没有差别。
另一方面,二者都可以表达为「单极」,是「阴阳」与「易简」形式上的同。
我们知道,「阴阳」实际上是一个属于二极的概念,是单极的动态。
「阴阳」之所以可以表达为单极,主要是因为「二」这个符号的特殊规则,不同于现代二进制的「0」。「0」作为单纯的占位符,不可以单独表达一个二进制的数。而「二」作为一个易二进制的数,却既可以表达为「二」,也可以表达为「一二」,二者等值。
也就是说,虽然「易简」和「阴阳」的符号,都是「一二」,但是单极的「简」更多的属性是一个虚的位,即占位符。而「阴」更多的属性,却是一个真值为「二」的天地之数,并非占位符。
「阴阳」演绎十
第三个潜台词,意在说明「阴阳」与「易简」,「义」和「善」这些概念的共性与区别,及其作用。
主要是两个区别,即单极与二极的区别,静态和动态的区别。
「阴阳之义」、「易简之善」其实推出的是两对四个概念。两两交集的复杂关系,剪不断,理还乱。焦点在于,称名「义」的两个元素,就是「阴阳」。那么一来,「阴阳之义」是不是同义反复?
当然不是。作为元素的、用一个符号表达的「阴」、「阳」,虽然其内在结构应该是「二一」和「一二」的组合体,但是对外的表达,或者说主要的表现形式,还是单一的「单极」。这是一方面。
另一方面,「阴阳」区分于「易简」的表达,当且仅当「动态」。就像现代的做法,用「▽」或者其他的专用符号,作为动态的标识,附注于卦。如出一辙。
但是有目共睹,这个动态标识,历史上并没有看到。换句话说就是,历史泯灭了这个理论上该有的附注,哪怕只存在于当时人或者作易者的想象。
对此,帛书《系辞》的「阴阳之胃神」和今本《系辞》的「阴阳不测之谓神」,以其前后的对比,展现了「阴阳」这个概念的时代变迁。骨子里主要是这个理论上的动态标识,有与无,存与否。
还有更重要的一个方面,是「义」与「善」虽然都是二极,但是,当二者仅仅以元素的形态呈现的时候,它的符号表达方式,就是单一的一个「阴」或者一个「阳」。也就是说,「阴阳」可以充当元素,以表达「义」。
所谓抽象的「卦」,就是《系辞·上》第一章所概括的那八个纯概念:「鼓之以雷霆,润之以风雨。日月运行,一寒一暑。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。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。」
尽管《系辞》已经事先声明,「是故刚柔相摩,八卦相荡。」摆明车马,下一步讲「八卦」。但是从古至今,却没有任何人敢说后面的这八节内容,都在讲「八卦」。
流行的说法,是认可其中的前四节讲了「震巽」、「坎离」这两对卦。后面的就不懂了,不知所云,然后是胡编乱造,信口开河。
究其原因,是「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」的两个「道」字,如假包换的拦路虎,拦住了无数的博学鸿儒。也拦住了中华文明的自觉之门。大家只能从窗户爬进爬出。
是谁都本能的意识到了,后面四节肯定讲的是「艮兑」、「乾坤」这两对卦,而且必然是「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」讲「艮兑」。但是鸿沟恰好就在这里。
因为一个知识点的无解。就是不知道「乾道」、「坤道」是个什么东西。根子是因为对「道」的概念不能正确、全面的理解,或者说只能一知半解。所以此处出现「道」,不知所云。发现与自己以及所有人关于「道」的解释毫无关联。目瞪口呆。
「道」的渊源十一
比如《周易正义》的说法:「直云震、巽、离、坎,不云乾、坤、艮、兑者,乾、坤上下备言,艮、兑非鼓动运行之物,故不言之,其实亦一焉。雷电风雨,亦出山泽也。」
剥离那些含糊其辞,其实是说,由于导语的「刚柔相摩,八卦相荡」,「摩」和「荡」都有「鼓动运行」的意思,所以后面只说「鼓动运行之物」,也就是限制在「雷风日月」的范围。这个腾挪闪躲,绝对超一流高手。
而且接下来还不忘补充了一句。所谓「其实亦一焉」,粗看是将前面的「鼓动运行之物」,统一到后面的「艮兑」上来,只不过并非统一于男女,而是统一于「亦出山泽」。但是如果细究,还是发现,这里明确了「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」指的是「艮兑」这对卦。其实是变相认可了八节内容对应八卦。
到底怎样来「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」,《周易正义》的翻译是:「道谓自然而生,故乾得自然而为男,坤得自然而成女。必云成者有故,以乾因阴而得成男,坤因阳而得成女,故云成也。」
这个翻译将「道」先折合成「自然」,再让「乾坤」来「得自然」。可见关于「道」,用的是《道德经》的概念,根本没有考虑《系辞》自身的定义。已经离经叛道了。
不过《周易正义》再次留下余地。借用解释「成」的机会,夹带了一点自己的见解。就是「乾因阴而得成男,坤因阳而得成女」,内涵相对前面要复杂一些。
表面看来说的是男女交媾,得以「成」人。骨子里有没有卦变的观点,虽不得而知,却不能断然否定。因为是不是真的将「乾坤」仅仅解读为成年「人」,是有理由存疑的。
以前我们就「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」的含义,已经做过专门的分析。此处又绕不开这个话题,应该是老调重弹。但是内容上肯定有推陈出新。
相对于「人」来说,「道」至关重要,甚至可以说是最基础、最根本的概念。所以「古之遗言」并不是到「三极」之后,才进入「道」的话题。
早在一个更适当、更符合「道」与生俱来的价值的所在,《易经》已经悄然而至。
「道」是伴随着那些抽象的、朦胧的、纯观念的「卦」的概念,同时存在、同步发展的。前提是:「三极」与「人」也与「道」,同在。
因此,「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」别具匠心,深藏玄机。
「卦」的初始状态,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形态?当然是稳定态。
「卦」的本质是「三极」,是现世界的一个特定的存在。而「三极」主要是与人相关的一个独特存在。或者说,仅仅是因为「人」的存在,现世界才会表达为「三极」。
也就是说,表达为「三极」,是典型的因人设事。是「人」之所需,而非「卦」的必须。「卦」的表达及其存在的需要,只能是稳定态,也就是静态。道理很简单:
「三极」特立十二
其一,基于称名。
称名只能是稳定态。不能不稳定。在变化过程中的状态,无法用来作为称名。比如某卦之某卦,就不是称名,而是两个卦名,及其关系。
其二,基于存在。
存在本身是稳定态的。对它的表达,也同样只能是稳定态。如果描述的是卦的动态,涉及的其实已经是存在的演绎方式,而不是存在本身。
其三,基于认知。
所谓「卦」的初始状态,应该主要是为卦命名这个阶段。是将卦的属性的认知,抽象为具象的符号。只涉及最简单的表达,不需要任何的变化。
所以,「古之遗言」里面的「卦」与「三极」,是两个不同的称名。二者是有区别的。
最关键的一点,应该是「卦」只涉及静态。而「三极」包括静态和动态。其中静态的就是「卦」,动态的又另外特别称名为「六爻」。
「卦」的稳定态,或者叫静态,在符号表达方面,有自己独到的特色。
一个「三极」三个位 ,每个位一个符号,一共是三个符号的组合体。当这些符号被解读为元素的时候,它们只表现为「阴」或者「阳」两种属性。这时候,这个「三极」与「卦」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差别。
但是,当这些符号被解读为「极」或者「才」的时候,每一个位上的这一个符号,就不再仅仅表现为是一个元素,而是表现为一个内在结构由两个元素组合而成的组合体。
这时候,每一个位上的符号,内在结构都是一个个的「象」。每一个「象」由于构成的不同,又分别表现为「阴」、「阳」、「柔」、「刚」四种不同属性。
其中「阴」、「阳」并称「义」,是一个「阴」和一个「阳」这两种元素各具其一的组合体。呈稳定态。
其中的「柔」、「刚」并称「善」,是动态,分别是两个相同的元素的组合体。
所有的三个位,都由「义」组成的,这样的「三极」仅仅是「三极」,与「卦」没有多大的差别,是稳定态,即静态。
但是只要有任意一个位出现「善」,或者更多,在这种情况下,这个「三极」就进入了《系辞》所说的「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也」的阶段。
基于以上的结构原理,静态的「卦」也同样是可以表达为「六爻」,只不过由于这样的所谓的「六爻」,并没有真正的动态,也就是少了那个会动的「爻」,所以徒具其表,只是「卦」的一种更细致的描述,仅此而已。
这种徒具其表的表达方法,当然也是有意义的,并非全然是无用功。
举例来说,比如一个静态的「乾」卦,我们知道其「卦象」是「一一一」。三个「阳」元素组合体。当这个「卦」表达为静态的「六爻」的时候,其「象」是「二一、二一、二一」,而不是人们可能认为的,「一一、一一、一一」。后者并不是静态的「乾」卦,而是全部的极都动的典型的「六爻」。
「道」「爻」一体十三
我们啰啰嗦嗦铺垫这么多,目的是什么?当然是为了说清楚何谓「乾道」和「坤道」。
当「乾」卦的结构是全静态,也就是三个位分别呈现为「二一、二一、二一」的情况下,没有「道」,只有一个「卦」,安安静静、稳稳当当的「三极」。
接下来,关于动态的「乾」卦,我们可以呈现出「全极动」、「天极动」、「地极动」、「天极静」、「地极静」五种形态,再加一个「全极静」,就穷尽列举了「乾」卦的所有状态。
而所谓的「乾道成男」,则仅仅是这五种动态里面的一种,就是「天极静」。也就是除了「天极」是安静的,不动如山之外,其余的两个极,「人极」和「地极」都是动态,具体的「六爻」分别是「二一、一一、一一」。最终的结果是「二一、一二、一二」,也就是「艮」卦,三极的「阴阳阳」。
同样的,「坤道成女」,也是「天极静」。具体的「六爻」分别是「一二、二二、二二」。
由此可见,其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巧合,一层不明觉厉的寓意,就是一个「人」的出生,是「人」与「地」合力的成果。无关天意。
3、最后说「三极」。
有人说《系辞·上》主要讲「道」,而《系辞·下》重点是「徳」。这样的理解,几近乎道。
所谓「道」,沟通的是「物」的世界,也就是自然。而所谓「徳」,「天下之大徳曰生」,是「活」的世界。
可以从头来捋一捋。先,有「太极」,裂变;再,动态的「爻」开始「生」;终,成为「三极」。由此可见,「生」的模式,是「爻」向相反属性转化的必经之路。
在这条路上,主体的结构,因观察角度的不同,有三种不同的呈现。
一种是「极模式」。太极内在元素相同而导致冲突,产生裂变。其中之一转化为相反属性。在「极模式」的视角,表现为整个「太极」的属性由动态的阴或者阳,转变为静态的阳或者阴。最终趋向「稳定态」。
另一种是「爻模式」。太极元素相同而裂变,但是只有二分之一性质改变。还有二分之一性质不变。这样才能实现动态变成静态,达到「稳定态」。因此,在「爻模式」的视角,只有「爻」从此属性变成了相反的属性。并以此引起整体的变化。
还有一种是「元模式」。「太极」还是极,是一个「三极」的三分之一。只不过这个「极」为动态,影响到了整体。在这样的背景下,我们说这个「极」就是「元世界」,意思是说,在「元世界」的视角,这个「极」能够代表整个的「三极」,并足以引起「元世界」的整体演绎。
由此可见,「道」真正发挥作用的地方,或者说「道」直接起作用的地方,其实仅限于「爻」。与「极」与「卦」则只是一种间接的联系。
《系辞》说「爻」十四
所以,所有的关于《易经》的原理问题,最终都自然归结为「爻」的理论问题。涉及「爻」的地方,除了「神」虽然在本质上,应当属于「爻」的理论系列之外,《系辞》上下两篇各五处,一共十处,内容分别如下:
《系辞·上》:
(1)《系辞·上》第二章的「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,易之序也﹔所乐而玩者,爻之辞也。」
(2)第三章的「彖者,言乎象者也。爻者,言乎变者也。」
(3)第八章的「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﹔系辞焉,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」
(4)第十一章的「是故蓍之德圆而神,卦之德方以知,六爻之义易以贡。」
(5)第十二章的「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。系辞焉,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极天下之赜者存乎卦,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,化而裁之存乎变,推而行之存乎通,神而明之存乎其人。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。」
《系辞·下》:
(1)第一章的「八卦成列,象在其中矣。因而重之,爻在其中矣。」和「夫干,确然示人易矣。夫坤,隤然示人简矣。爻也者,效此者也。象也者,像此者也。爻象动乎内,吉凶见乎外,功业见乎变,圣人之情见乎辞。」
(2)第三章的「爻也者,效天下之动者也。是故吉凶生而悔吝着也。」
(3)第九章的「易之为书也,原始要终以为质也。六爻相杂,唯其时物也。其初难知,其上易知,本末也。初辞拟之,卒成之终。若夫杂物撰德,辨是与非,则非其中爻不备。噫﹗亦要存亡吉凶,则居可知也。知者观其彖辞,则思过半矣。二与四,同功而异位;其善不同:二多誉,四多惧,近也。柔之为道不利远者,其要无咎,其用柔中也。三与五,同功而异位;三多凶,五多功,贵贱之等也。其柔危,其刚胜邪﹖」
(4)第十章的「易之为书也,广大悉备,有天道焉,有人道焉,有地道焉。兼三才而两之,故六。六者非它也,三才之道也。道有变动,故曰爻。爻有等,故曰物。物相杂,故曰文。文不当,故吉凶生焉。」
(5)第十二章的「夫乾,天下之至健也,德行恒易以知险。夫坤,天下之至顺也,德行恒简以知阻。能说诸心,能研诸侯之虑,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。是故变化云为,吉事有祥。象事知器,占往知来。天地设位,圣人成能,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。八卦以象告,爻彖以情言,刚柔杂居而吉凶可见矣。」
「极」的来历十五
一个明显的特点,就是《系辞·下》不仅引用篇幅较长,而且几乎整个的章节内容都是在说「爻」。换句话说就是,整个《系辞·下》的核心内容,就是「爻」。
从「配」到「卦」,是「易」的从无到有。最终的收束是「极」的「裂变」,即「道」。「道」之后才有「爻」。
从「太极」到「仪」,本质上也是「裂变」,是自然而然的「道」,因为不涉及「人」,所以无关乎「道」。
但是这里的区别,仅仅是将「人」放到哪一个环节的问题。也就是一个「人」的介入及其理解的问题。其实只关乎视角,无关乎真相。
真相是什么,与「人」所理解的现世界是什么,并不是一回事。「道」到底有还是没有,归根到底是「人」说了算。
正是在这个意义上,我们说,「本世界」表达为「三极」,同样,也是「人」说了算的一件事。
反本溯源:没有「三极」,就没有「极」,没有「极」就没有「极」的内在结构。没有「极」的内在结构,就没有「裂变」。没有「裂变」,就没有「爻」。
反之亦然:没有「爻」,就不知道「裂变」。没有「裂变」,就不知道「极」是「分阴分阳,迭用柔刚」的组合体。没有「极」,就不知道「三极」。
所以,当我们说到「爻」的时候,我们可以上溯到产生这个「爻」的「三极」。那是「本世界」。「古之遗言」说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。
而当我们说到「三极」的时候,我们同样可以上溯到演绎成这个「三极」的那个「仪」。「古之遗言」说「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」。
这样就可以继续我们的解剖。我们再回到「爻」。于是能够看到:「继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」因此我们理解:「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。」
也就是说,「仪」哪怕称名为「元世界」,这个「元世界」如同「爻」一样,只是「裂变」的结果。相对于产生它的那个「三极」,当然是不完整的。同样是用「仪」的「时间」来模拟的虚假「空间」。
这样一来,无论「人」参与还是没有参与,无论「爻」还是「三极」,也无论「元世界」、「本世界」或者「现世界」,世界从一开始就已经定格,是「裂变」后的残余。
「现世界」的空间,可以解读为时间的模拟,也可以称之为「虚」。但这并不同时意味着,这个世界也是「虚」。残缺不全的,仅仅是「极」。
不能不好奇,如果能够描述,也能够理解,那么,完整的「极」,是一个什么样子?
所有的「物」,都应该是三个部分、或者说三种属性的组合体。所有的「物」都是三三合一的存在。「极」是「存在」的三分之一。
乾坤有限十六
肯定会有人看出其间的矛盾:这里所说的「物」,指的是「裂变」后的世界的存在。而这里所说的「组合」,则是「三极」的本来属性。就相当于将「极」的裂变分离体,等同于裂变前的「三极」的组合体。次序上,将前世与今生混为一谈。体量上,将整体与个体混为一谈。
真实的情况恰恰是:「仪」这个「元世界」,其实仅仅是「元世界」的一个「极」裂变之后的残余。换句话说就是,满足人的认知的那个真正的「元世界」,是「太极」所在的「元三极」。「太极」应该只是其中的一份子。
所谓「本世界」,也仅仅是「仪」所演绎的,即「生」出来的「本三极」。具体而言,是这个「本三极」中的某一个「极」的动态。还是其中的一份子。
所以「人」无论真相是什么,或者「人」属于「人极」的个体;或者「人」代表「三极」,并不参与「极」的裂变;或者「人」与「爻」不过质与形的关系,本来就是一体。无论如何,在现阶段,「人」都只能理解为「爻」的一部分。因为除此以外,真的再也找不到「人」的可立锥之地。
归根到底,只有能够将「爻」解释成「三极」的母体,解释成「世界」的源头。只有确认「爻」与「三极」等值,「人」既是「人极」,也是「爻」的一份子。才算是真正的打开了思路,正式步入《易经》的天堂。
这样的理解,首先涉及到的,是作为概念的「天地」,与作为世界的「乾坤」的关系问题。
孔子再三提示,「乾坤其易之蕴也」,「乾坤其易之门邪」,「乾坤毁,或无以见易」。不仅仅在强调「乾坤」的重要性。孔子的话与《系辞》一样,往往「其旨远,其辞文。其言曲而中,其事肆而隐。」更何况如此反复提及?
实际上,《系辞》与子曰,都是直白的,之所以我们不懂,是因为知识的局限,认识的桎梏。由此导致这些本来直白的内涵,却需要层层剥茧的解剖,才可见一斑。
「乾坤」,上承「天地」,下交「三极」,错综难明,本于其自身属性极其罕见的复杂。我们反复剖析,勉强总结出四个特征,即「有限」、「有形」、「有向」、「有隙」,以抛砖引玉。
其一,「乾坤」有限。
「地」应该就对应地球。对于地球的有限性,应该是一个容易理解和容易接受的概念。
「天」到底是不是「有限」,科学没有给出答案。一般来说,人们很难理解,到底哪里可以看出其中的有限性。与此相反,更多的人倾向于认为「天」有可能是「无穷大」的。但是并不会轻易用「无穷」来予以概括。通常是用「不可知」来予以解读。表面上留有余地,实际上推翻了一切关于「天」的可能性的猜想,包括各种假说。
我国古代主流的观点,持相对的有限性。比如历史上非常有名的「其大无外,其小无内」(《吕氏春秋•下贤》),就是一个整体状态下的有限,和局部状态下的无限的矛盾统一体。简单地说,是无限中有限,有限中无限。
乾坤有形十七
「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」。由于这样的局限,「人」很难确知「天」是否有限。不能证实,也不能证伪。
《易经》告诉我们的知识,「天」是有限的,因为「乾」如同所有的「卦」一样,都是三个「极」的组合体。如果硬要攀扯上「大小」,那么,在「易理」里面,所有的「三极」一样大。「天地」与「山泽」、「风雷」,以及「男女」,都是一样大。
这不符合常识。所以这里的一样大,应该指的是结构层级一样大。也就是组成这个「物」的基本单位一样大。比如都是电子,或者都是细胞。
「乾坤」有限,是因为「天地」的元素属性的有限。在「乾坤」,或者所有的「卦」里面,「有限」之所以是主流,居于决定性的地位。是因为「天地」这两个元素是有限的。
同样的,「无限」的特征,是「有限」条件下的内部属性。是因为构成元素的内部结构是无限的。换句话说就是,「有限」是主体,「无限」是细节。
其二,「乾坤」有形。
现代人没有不知道「地球」的形状的,地球仪随处可见。但是同样的,现代人仍然很难理解「天」有形,不知道「天」可能是一个什么样子。古人说「天圆地方」,现在从「地方」这个判断来推论,还不如瞎子摸象,完全是想当然。
作为元素的「天地」,也就是「易简」或者「一二」,形状是固定的,也是预定的,先天如此。「天」是一个「一」的样子。「地」是虚,没有实体,是「一」的最大值所占据的那一个空,或者叫一个位。
但是,「天」的这种「有形」,是宏观的视角。「人」生活其中,不可能有这样的视角。「人」看到的只能是内部的一些情形。只不过以其有质,所以能够推知其「有形」。
「人」之所见,除了「天地」本身之外,就是「天」内部的物,也可以说,是其余全部的六个「卦」所表达的存在,也包括「人」自身。如此看来,「天」好像是躯壳,包容其余的六个「卦」。
《说卦》说,「乾,天也,故称乎父。坤,地也,故称乎母。震一索而得男,故谓之长男。巽一索而得女,故谓之长女。坎再索而得男,故谓之中男。离再索而得女,故谓之中女。艮三索而得男,故谓之少男。兑三索而得女,故谓之少女。」
这段话有许多解释。都没有扩展到乾坤包容其余全部六个卦的程度。实际上,《说卦》锁定的范围,是「卦」与「人」的对应关系。其中的要害,在于「天地」与「父母」之间划的这个等号。以及由此衍生的、「乾坤」与其余六个卦之间的、「生」与「被生」的特殊关系。
乾坤有向十八
一方面,「乾坤」是元素「天地」的三极形态。也就是说,「乾坤」在宏观的角度,在整体上,以「三极」的形式,表达了元素「天地」。
另一方面,「三极」形态的「乾坤」,宏观特征只是表象,只是外形或者说躯壳。主体的部分,其实是其中的内容,换句话说就是,其余的六个「卦」,是「乾坤」的内容,或者说是细节,是微观,是过程。
其三,「乾坤」有向。
「乾坤」在不停的运动,这一点大家都知道。同时更加知道,这个动是有方向的:朝未来前进,一去不返。孔子的说法是:「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」。
前面说,「天地」在三个「位」的特定状态下的承载。其余的六个卦,则是内容。那么,这个内容表达的主题是什么?是主体的演绎,也可以说是对存在及其表达方式的展示。
通俗地说,就是在「乾坤」这个外壳里面,「乾坤」在进行天翻地覆的变化。这个变化宏大而缓慢,壮观而坚定。这个变化是如何表现出来的?并不是通过「乾坤」这两个外壳来表现的。
就外壳而言,展现的仅仅是单一属性的、由此及彼的「阴阳相易」。而不是像内部所呈现的,表达为「乾坤」,也就是「阴阳」两个元素的此消彼长。
换句话说就是,「爻」的「阴阳互易」,被「爻」的内部结构的「阴阳」属性的此消彼长所表达。也可以说,所谓元素「阴阳互易」,本质上是这个元素内部的「阴阳」两种属性的肉搏,或者叫吞噬。元素的属性,取决于内部属性肉搏的结果。也就是呈现为一个此强彼弱,到彼此平衡,再到彼强此弱的流程。
有没有这样一个临界点,就是此存彼亡和彼存此亡?理论上当然可以有。许多人也认为应该有。但是实际上,由于「彼亡」与「此亡」二者,与「此生」与「彼生」等值,也就是是同时发生,同时存在的。所以客观上不存在任何一方的完全泯灭。也不存在任何一方的独立存在。
以上所说的内容,其实说的是「乾坤」与其余六个卦的内外在关系。
外在关系方面,「乾坤」其实是「现世界」内部属性的寄托。也就是说,我们所见到的「天地」,本质上是「现世界」的内部属性的承载体。「天」或者说「乾」承载「阳」,「地」或者说「坤」承载「阴」。也就是说,「现世界」是一个「阳长阴消」的发展型结构。
「现世界」的这个「阴阳消长」,于宏观而言,当然可以表达为「天地」的此消彼长。但是相对于身在其中的存在而言,则随波逐流,一无所见。
乾坤有隙十九
在这样的情况下,「现世界」的此消彼长,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展现的?这就涉及到「乾坤」与其余六个卦的内在关系问题。
内在关系方面,「天地」的此消彼长,分阶段、有节奏的表达在其余六个卦的漫长、持续的动荡往复上。也就是说,「天地」或者说「乾坤」内部的这些存在,以及存在的演绎,意义何在?就在于这些内容,其实是「阴阳」两个属性此消彼长的表达。同时也是「现世界」本身的「阴阳相易」的内在表达。
「时间」以及对「时间」的感觉,是「现世界」的这种流向的具体展示。但是,「时间」并不真实存在,或者换句话说,「时间」并没有以任何形式来体现自己的存在。反过来,在任何可知的形式上,都没有办法找到「时间」存在的形态。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形态。
真实存在的,是除「乾坤」之外的其余六个卦的动荡往复。表现为一帧帧片段的连续。也就是说,「现世界」的内容,好像是在用「时间」的方式,来播报「现世界」的「流向」。其实发生的,却是一个个局部的「物」的变动。并且这一个个真实的变动,持续地成为「过去」,坚定地成为「历史」。
其四「乾坤」有隙。
越往宏观处着眼,就越能够看到,「乾坤」变化的速度超出想象。太快了。如果「光速」是一个尺度,那么,一方面,这个尺度仅仅适用于此阶段的「现世界」,也就是「现世界」的此消彼长。因为「现世界」的属性变化一旦完成,就会自然而然的,与这个「极」里面的另一个内部元素结合,成为一个稳定态。
另一方面,这个尺度可测量的仅仅是「现世界」的内部存在的动态。而且是完全存在于比较之中的、纯粹相对性的观察。这个比较,既有内部的局部的不同速度之间的对比,也有外部的动态与静态的不同速度之间的对比。
也就是说,无论相对于外部还是内部,由于这种速度的可比性,动态状态下的速度差就无法消弭。而速度差的主要特征,除了时间差之外,还有空间差,也就是相隔距离上的差别,即距离差。
当然,以物的运动,或者说以动态来展现的方向,速度差主要体现在距离差,而不是时间差。或者说,直观看到的必然是距离的差别。间接的观察所得,需要积累总结而得到的,才是时间差。就像一条线上的快与慢两种速度的比较,一般都称之为「差距」。也就是距离差,而非时间差。只有加以限定,比如以到达固定目标为标准,才会出现时间差的描述方式。
总之,由于速度的不同,在一个以固定速度为参数,并以此集合所有动态作为背景的场合,运动自然会出现「间隙」。哪怕这个运动是持续的、匀速的,也还是可以分割或者截取成一帧帧的片段。就像视频与截屏的关系一样。
《易经》世界二十
运动的间隙,在根本上,就是「爻」的属性由此及彼的变化过程中,自然的轨迹。而「爻」的这种二重性,恰恰是借助「乾坤」或者说「天地」的存在,来予以描述或者说体现的。
所以,「乾坤」或者说「天地」的对应关系,实际上是一个你争我夺,此消彼长的斗争关系。只不过这个「斗争」主要体现在过程中或者局部范围内。宏观而言,就整体而言,不存在所谓的「斗争」,而是弱小的一方逐渐成长,强大的另一方日益式微。或者说在旧元素之中,反对的新生元素无中生有,并吞噬旧元素成长壮大,直到唯吾独尊的过程。
继「宇宙大爆炸」假说之后,科学的发现日新月异,甚至有发现「时间倒流的证据」。尤其是量子力学,为世界以及生命的存在形式,提供了更加丰富的可能。其中就有「宇宙循环」的想法。与《易经》的知识不谋而合。
「易」即「一」,这个线段的开端,《易经》称之为「太极」。
基于这个世界的「人」的观察,「太极」因为冲突而「是生两仪」。由于其中的一个「仪」是动态,所以呈现阶段性,所以存在「人」,可以表达为「三极」。
也就是说,这个动态的「仪」就是「三极」。我们称之为「现世界」。
「现世界」的裂变,叫「生」,由此出现「爻」。同样是「极」裂变之后动态的那个元素。
「爻」还是要表达为「卦」,也就是「三极」,其中有「人极」,也就是有我们这些「人」存在。
所以,《易经》的世界,首先是一个无限可分的有层次的世界。
其次,《易经》的世界,是一个从动态的状态起步,一步一步,向静态前行的过程。可以称之为「归寂」。
再次,《易经》的世界,「六爻」是对「三极」的表达,其实「三极」也是对「元素」或者说「单极」的表达。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有效地显示「人」的特殊存在。
最后,《易经》的世界,「人」专属于动态。不是因为「人」存在,所以动态。而是因为动态,所以「人」存在。至于在静态的环境下,「人」是不是仍然存在。是一个新的话题。
与这个新的话题并列的一个问题,是「爻」的归寂会不会导致「仪」的归寂。而「仪」的归寂,又会不会引起更上一层的「一」的归寂。
更上一层的话题是,这上一层、更上一层,是不是都有「人」存在。他们的生活,是不是也与「人」相同,如此寂寞。
细思极恐:「爻」是不是也可以有下一层?如果有,那么这个下一层里的「人」什么样子?位于何方?我们有可能与之沟通吗?
关于「天地」指称对象的内容,到此告一段落。不可能一次性把所有的相关问题,都说的明明白白。更多的问题,是因人而异的。需要自己去察觉,自己去解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