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注心经

一注心经

壹、「一」的属性

这里的「一」就是「易」,《易经》的「易」。「一注心经」就是《易》注《心经》。
「易则易知」,直译「易是一个线段」,也就是通常所说的「一」。意译是:「用一来表达易,容易理解。」
「一」有三种存在的方式,或者说属性。
其一是符号性。
「易」首先是符号「一」。有点类似数据化的代码「1」和「0」的「1」。「易」有自己的二进制规则,可称之为「易二进制」。
作为符号的「一」,主要用来表达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要素,所以也可以称之为「基础代码」或者「基本元素」,这是文明传承的根本,没有之一。
基础的符号,有「易」的「一」与「简」的「二」两种。其中「简」的「二」古代的写法是「- -」,与古代的竖排版有关,现在可以写为「二」,本质不变。
「简」的定义是「简则易从」,直译是「简是一的重复」,也就是两个「一」重叠。意译是「简是一的附从」,即「易」的伴生物,孟不离焦,焦不离孟。
其二是演绎性。
演绎的方式,是通过符号的排列组合,来表达这个世界的构成。这是「易」的主要存在方式,也是传承的关键。可以说《易经》之所以能够完美无缺地传承至今,靠的就是这个演绎。
《易经》之所以被误解为《周易》, 把稻子当成野草,是由于对演绎方式的过度发挥,比如算命。
「易」的主要组合形式有三种,分别是「一极」、「二极」与「三极」,又称名为「易」、「象」与「卦」。
「一极」或者说「一」,有「易」和「简」两种,符号表达「一」和「二」。
「二极」或者说「象」,也有「义」和「善」两种。其中「义」又分为「阴」和「阳」,符号表达「一二」和「二一」。其中「善」又分为「柔」和「刚」,符号表达「二二」和「一一」。
「三极」或者说「卦」,有八个,俗称「八卦」。就是「乾」、「坤」、「震」、「巽」、「离」、「坎」、「兑」、「艮」,俗称「天」、「地」、「雷」、「风」、「火」、「水」、「泽」、「山」。符号表达「一一一」、「二二二」、「二二一」、「一一二」、「一二一」、「二一二」、「二一一」、「一一二」。古代的竖排版,就是从上到下的排列。但是产生这些符号的顺序,则是从下到上,也就是说这些符号的真实存在顺序,与表达次序不同,是从右往左。
其三是象征性。
象征的方式,「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」,用符号来象征真实世界的存在形式及其组合结构。
「一」与「二」分别象征了「存在」的两种形式,「实」与「虚」,或者「有」与「无」。
「二极」的「义」是静态,象征了二维世界的「物」。「善」是动态,象征了「一极」与「三极」之间的转换关系,或者说进化方式。
「三极」象征世界上所有的「物」,也包括「人」。但是这里所说的世界并非我们通常所知的世界,认为「八卦」说的是我们通常所知的「物质」,比如「八卦」的俗称,骨子里是一知半解,也是《周易》的核心存在形式,「占」这种玩法所误导的结果。
「易」的三性:符号性、演绎性和象征性,分别对应世界的元素、结构和物质。相对于人而言,落脚点是物质。

贰、「道」的真相

《易注老子五千言》用「易」理解释「道」。《老子五千言》、《道德经》称名不同,本质一样,都是《易经》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的「道」。
首先,「道」的阶段。
「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也。」明确「道」是「三极」之后的存在。
其次,「道」的作用。
「三极之道」,专用于将「三极」表达为「六爻」。
再次,「道」的定义。
与《易经》一样,「道」的定义分为两个层次。
本质:
「道」就是「道」,本义说明或者途径。比如「水」,H2O就是一种说明,也是合成或者分解水的途径。如同「道」用「一阴一阳」做说明,本质上是一个过程或者一种方式。
形式:
「道」本非实体,《系辞》将「一阴一阳」的说明作用诠释为「道」,不仅是对这个过程的称名,同时也是对「一阴一阳」这一独特作用的称名,赋予「道」某种实体意义,与分子式的意义相差无几。
其四,「道」的价值。
「道」说明「三极」,用什么说明?「一阴一阳」是工具。在这个层面,「一阴一阳」是「道」。
同时,「道」指向「六爻」,用「六爻」说明「三极」。在这个层面,「六爻」也是工具,是「道」。
这些概念围绕「道」转换。「道」,既是用来说明「三极」的程序;也是「一阴一阳」这两个工具;同时还是「六爻」。三者之间,因价值共同、作用一致而互通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其五,「道」的后果。
如果「三极」是「存在」,则「六爻」是「存在」的投影或者展现。《系辞》的「六爻之动」包括两个方面:
一方面,「六爻」都呈「动态」,无时无刻不在运动中,永无休止。
另一方面,「动」根源「三极」,「六爻」展示的是「三极」的轨迹。
最后,「道」的宗旨。
「道」是专属于人的媒介。由于人所知的世界并非真实,才需要特别的说明,以便人与这个世界建立起有效的联系。
这个联系大致有三种。
一、了解真相。真的知道这个联系,是非常了不起的知识,是调整自己与环境的关系的有效前提。
二、建立交流。人,得以尊重并保持与环境良好的沟通与交流,并从中获益。
三、可资修养。如果无时无刻都能够修养自己与环境的联系,则超凡脱俗,指日可待。
总之,「道」是关于现实世界的知识。相对于人来说,主要有三方面的意义。
一,「道」是现实世界的存在。
由于「道」有展现原初世界为现实世界的作用,所以「道」与现实世界,在表达与被表达之间,无形中同化,成为现实世界的代名词。
二、「道」是人对环境的感知。
人所能感知的仅限于「六爻」,因为人是「六爻」的一分子,「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」。
「六爻」是对「三极」的「道」,人所生活的环境,其实就是「道」所展现的世界。
因人设「道」,因为人有这样的需要,需要借助「道」了解现实世界,沟通「六爻」与「三极」。
三、「道」是沟通本源的途径。
「道」虽然只是一个说明的过程,并非实体,但这个程序的结果是现实世界,且无可替代,由此赋予「道」以独特价值,足可媲美所承载的内容。
因此,「道」也是现实世界的人,得以沟通原初世界的可能途径。

叁、「佛」的秘密

公元前500年左右,北纬30度上下,有一个「轴心时代」。人类文明大突破,首次知识大爆炸。释道儒三教都发迹于此,犹太教、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也是轴心时代之后的硕果。
轴心时代文明导师辈出:苏格拉底、柏拉图、亚里士多德,耶稣,释迦牟尼,老子、孔子,等等。他们的思想,塑造了五彩缤纷的文化,影响至今。
在《轴心时代:人类伟大思想传统的开端》一书中,英国作者凯伦·阿姆斯特朗Karen Armstrong说:「历史上,我们从未超越轴心时代的洞见,当历经精神和社会危机之时,往往回溯轴心思想以寻求引导。轴心时代的贤哲们在世界上不同地域生发出的一致见解,昭示了人类共同的精神追求。」
佛教的秘密在「佛」字。「佛」在指称「佛陀」之后,原义了无痕,新的蕴意有三:
1、非人。就是神。「觉性,非人。」太文化了,一个「神」字足以沟通「佛」与世俗,以及「佛」与中国传统文化。
2、否。对现实世界全盘、彻底地否定。例如涅槃、彼岸这些核心内容,都充满了否定。
3、福。「佛」建立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与追求上,「乐土」并非现世。
以上三层含义,分涉来历、内容和目的,关乎佛教根本的秘密。
内容即教义、知识。例如科学不能证实或者证伪的「乐土」,推己及人,佛教应该怎么宣传?佛法有专门教人判断与认知事物的「三量」,也就是「教义」的三个分类:
1、「现量」。无需思考,单凭直觉就能知道。「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」就是范例。火的存在,更容易感知,看见光或者被烫到,都是瞬发、秒懂。
2、「比量」。见烟知火,闻声辨位,自然的因果关系,通过比较与关联,可以直接由此事件感知它事件。
3、「圣言量」,又名「圣教量」,即必须通过圣人(佛)的言教,或圣人所说的经典(佛经),才能够获得的知识。比如「婆娑世界」和「极乐世界」,没有佛经的介绍,普罗大众无从获知。
佛教称「三量」为「因明学」。「因」为因果,「明」即知识,实质是一种认识论。
「因明学」与现代的「逻辑学」,以及专门的哲学思辨方式「辨证法」比较,除了远古浓郁的原始风味之外,「圣言量」是科学尚未涉足的新领域,也是二者分道扬镳的分割线。
《易经》的世界,「易」止于「三极」,即原初世界。「道」并非分支,而是表达,「六爻」对「三极」的说明,关于现实世界的知识。
「佛」是「道」的反对,否定现实,在现实世界「修」来世,其中自然有通过否定现实世界,追寻原初世界的期望,但是,对现实世界的否定,能否实现对原初世界的肯定?二者之间的逻辑距离,并不因此而跨越。
「佛」的知识,主要是关于彼岸的知识。「轮回」与「乐土」,理论上是现实世界的对应存在,不能证实或者证伪是否原初世界。这是一方面。
另一方面,这些知识属于「圣言量」的范畴,并非普罗大众可以亲身体验,无法辨辨印证,印证之后也无从发表。
所以,「修佛」的主要内容,是获取这方面的知识,自渡渡人。
「佛」的核心定义,是大智慧。

肆、一本是道

「一」的符号、演绎和象征三性,决定了「一」与「道」的关系,兼蓄代表、表达和演绎等等层次,错综复杂。
首先,「道生一」是定性,非定义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意在告示,「道」是现实世界的「主宰」。所谓「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,渊呵寥呵,独立而不改,可以为天地母。吾未知其名,字之曰道,强为之名曰大。」
「道」先于「一」的概念,不适用于「易」。
「易」是「一」,描述的是原初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关系,一个存在,一是展示。
1、「六爻之动」在「三极」之后。
2、「一阴一阳」是「道」,将「三极」翻译成「六爻」。
3、「道」是开启现实世界不可或缺的道具。
在「三极」之后,「易」是否与「道」合一?
其次,「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」
「三极」之后「道」的演绎,这就是过程或者说步骤。
《易经》的主体内容到「三极」为止。「三极」或者「道」之后,是对「三极」的展示。
例如:「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」,与「八卦定吉凶,吉凶生大业」,截然两分,前后之间存在本质的区别,前实后虚,一目了然。
「三生」的「万物」,是「吉凶」的情绪和「大业」的因果,都属于人的反应。
「道」之后的世界,前后两重天。
再次,「道有变动,故曰爻」。
「爻」沟通了「道」的「动」与「一」以及现实世界的关系。其形式是「变动以利言,吉凶以情迁」,其后果为「是故爱恶相攻而吉凶生」。
一方面,「极」通过「分阴分阳,迭用柔刚」得到的,是两个元素:「一阴」或者「一阳」,即「二」或者「一」。其中「二」属于「虚」而不可知,可知的仅有「实」的「一」,及其运动。
另一方面,「三极」的三个位,「道」以后分解成六个「空」,也就是「六虚」,虚位以待元素入驻。因其「虚」,同样不可知,可知的仅有元素的入驻以及变动。
最后,「为道也屡迁」。
《系辞》这里的「道」,指元素,主要是「一」的「变动不居,周流六虚,上下无常,刚柔相易」,也就是《老子五千言》所说的:「三者不可致诘,故混而为一。一者,其上不谬,其下不惚,寻寻呵,不可名也,复归于无物。」
在现实世界,「一」产生于「变动以利言」。
「一」与所在的「虚」位发生「利」的交集。「虚」的奇阳偶阴,与阳「一」或者阴「二」再组合,成就现实世界的「二极」,即新的「阴」、「阳」、「柔」、「刚」。然后才有新的「三极」的「物」。
「道」与「易」元素不同,其中的二分之一,是环境在模拟元素。
「利」的组合「吉凶以情迁」,人因「利」生情,导致「吉凶」。所以「利」成为现实世界主要的追求和判断依据,绝非偶然。
「吉凶以情迁」,「迁」的并非「感情」,而是「情绪」。人「情绪」的变化,是现实世界的因果,也就是吉凶的主宰。
一本是道,一针见血,指出整个世界是「一」的全息投影,从原初到现实,从宏观到微观,从整体到细节,从实体到虚像。
「道」是「一」的模拟,或者叫投影。由「道」展示的现实世界,模拟的不仅仅是元素,同时还包括所有的规则,及其运行。

伍、佛道一体

佛教传到中国后,与道教发生过大规模佛道之争。
汉魏之世,佛道相杂。南北朝时,道教楼观派「老子化胡」之说,激化矛盾,发生大辩论。
辩论结局两败俱伤。道教输了辩论,引发教义改革。佛教经历北魏和北周两次大规模灭佛,加速了中国化进程。儒释道三教从此鼎立。
南朝时,陶弘景推崇葛洪学说,隐居茅山,首倡「佛道双修」,揭开的不仅仅是宗教的神秘。
普遍认为,佛道区别有四:
始一:
佛教因应人破烦求乐而生,道家因应「道法自然」。
公元前六世纪,古印度小国林立,纷乱不断,人们普遍烦恼、痛苦,寻求了生死,断轮回之法,催生了很多相关学说,佛教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中国的春秋时期,社会失序,动荡不休,百家争鸣。老子提出「小邦寡民」的理想和「道法自然」的理论,倡导「无为」,向往「柔弱胜刚强」。孔子提倡「君臣父子」等级观念。
源二:
佛教主张人的痛苦和轮回根源「我执」,因「我」衍生颠错,苦痛无尽。
道教主张妄为源于私欲。
知三:
佛教认为所执皆「空」;道教认为「道」是主宰。
法四:
佛教倡导无住布施,证悟空性,消弥自我,放下我执,了却生死,跳脱轮回。
道教倡导无为,损之又损,合于自然,从而无不为。
「始」、「源」、「知」、「法」四点不同,算不算「本质区别」?应该不算。站在「易」的高度,二者没有本质差异。佛道一体,不仅在于实用,而是基于三个共通:
一、避实:
佛教出家,道教隐世,都否定现实世界。
佛教说空,就是虚或者无,相当于《易经》的简,也就是二。
将现实世界解读为虚,振聋发聩。但仅仅到此为止则难免虎头蛇尾,如此解读《易经》,圣人也是醉了。
道教要求无为,什么都不做,不做不错,因为有一个「道」效法自然,主宰一切。同时认为,人「笃静」可以感知世界真相。
避实的理由,佛道涉及一个共同的本质原理:易实简虚。
二、就虚:
佛道都倡导静,静笃定慧。在现实世界避实就虚,在虚中寻求真相。
佛教的主体结构是「乐土」配「轮回」,一网打尽天下人,但所描绘的并非现实世界。关于这些存在的原理,以及与现实世界的关系,犹如梦境,雾里看花。
道教关于现实世界的对应存在,「道法自然」一带而过,透过「道」这个称名,才能看到原初世界的影响,以及《易经》的影子。《易注老子五千言》意在揭示这些内容。
三、向善:
佛教的「断舍离」是布施,也是行善。虽然独善其身的占比太高,成了社会负担,但是在安抚人心方面,价值特别,作用独到。
道教求真与向善的比重,波动较大。原始的经典强调善行,包括柔弱胜刚强,也建立在善行的基础上,「取天下」这样的大事,主要靠「善者果」。
三个共通,蕴含了《易经》虚实理论的痕迹和根基。
问题在于,佛道言必称鬼神(佛),但对鬼神的本质和来历却不甚了了。《系辞》说:「仰以观于天文,俯以察于地理。是故知幽明之故。原始反终,故知死生之说,精气为物,游魂为变,是故知鬼神之情状。」关于鬼神,《易经》言之凿凿,理论完整且自洽。
《系辞》说:「天下同归而殊涂,一致而百虑。」宗教虽普及,但与《易经》有尚待跨越的距离。佛道最初的出发点,和最终的归结地,理当是「易」。

陆、《心经》九要

《心经》又称《般若心经》,全称《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。
一位
就地位来说,《心经》在佛教三藏中,像释迦牟尼佛的心脏一样重要,置于大正藏第八册。
二名
就称名来说,「心」,梵语的心脏,含精要、心髓等意思。「摩诃」,大。「般若」,智慧。「波罗蜜」,到彼岸。「多」,定。「经」,径。连起来是知心定渡的大道。
三用
就形式来说,《心经》将内容庞大的般若经,凝练成「般若皆空」的精髓,将佛教到彼岸的知识,浓缩为修行指南。
四体
就内容来说,《心经》列举「五蕴」、「三科」、「十二因缘」、「四谛」,概括了诸法皆空的原理。
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就出自《心经》。
五蕴
就主旨来说,《心经》以单法为名、实相为体、观照为宗、度厄为用、大乘为系。「单法」说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,「实相」指诸法空相,「观照」是「照见五蕴皆空」,「度厄」为「度一切业报苦厄」,「大乘」即菩萨所行甚深般若。
六文
就文本来说,《心经》原是梵文,汉语是翻译的。到宋朝止,至少11次可考的汉译,现存9本,流行的主要有:
鸠摩罗什(公元343年-413年),东晋十六国时期后秦高僧,汉传佛教四大佛经翻译家之一。《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》略本尚存。
玄奘(公元599年-664年),唐代高僧,法相宗创始人,于贞观元年西行五万里,到达印度那烂陀寺,历时十七年,学遍当时的大小乘学说,带回佛舍利150粒、佛像7尊、经论657部,并长期翻译佛经。流行的《心经》,和《一注心经》所依据的文本,是玄奘翻译的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略本。
七理
就原理来说,《心经》强调「空」,也就是「清净心」。六祖慧能的论述深入浅出:「何期自性,本自清净。」不应住色生心,不应住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生心,应无所住而生其心。「何期自性,本不生灭。」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,于法不说断灭相。「何期自性,本自具足。」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,于一切法,应如是知,如是见,如是信解,不生法相。「何期自性,本无动摇。」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「何期自性,能生万法。」能除一切苦,真实不虚。
八源
就渊源来说,佛教对现实世界人的肉体与精神,都持否定态度,唯一的肯定是「知」。古印度诃梨跋摩著、鸠摩罗什译的《成实论》说:「佛名自然」,也就是说「知」关乎「自然」。
道教则认为,现实世界「道法自然」,人追求「知」的对象是「道」,真知即得道。
「易则易知」。佛道都并不直接认知「三极」与「六爻」的异同,不确定现实世界与原初世界的虚实对应,但二者都分别虚实,申明真知在自然。
这些共性应当来自于同一的知识体系。「古易原理」才有可能说明:佛道置基于同一个源头,《易经》。
九义
用易理来注释《心经》,对于追寻这一渊源,当有所裨益。

柒、菩萨修行

《心经》以「观自在菩萨,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」开篇,提示经文来自观世音菩萨。
个人的环境,生来不平等,天然有区别,佛教不例外。
第一等级「佛」,证得「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」,中文叫「无上正等正觉」。
古印度诃梨跋摩著、鸠摩罗什译的《成实论》说:「佛名自然,人以一切种智,知一切法,自相差别。离一切不善,集一切善。常求利益一切众生。故名为佛。教化所说是名为法。行此法者名之为僧。如是三宝应礼因缘。」高度凝练且精准定义了「佛」、「法」、「僧」。
菩萨第二等级,证得「正等正觉」。第三等级「阿罗汉」,证得「正觉」。
佛法即「经文」,同样等级有别。
最初的佛法是佛说的,佛圆寂后菩萨说,依此修行,即为「佛乘」或者「菩萨乘」,又叫「大乘」。
其后有「声闻乘」和「缘觉乘」,统称「小乘」。
「声闻乘」称闻佛言教,悟苦、集、灭、道四谛而觉悟。
「缘觉乘」由集谛之无明,观十二因缘之缘起,自得觉悟,又称「独觉乘」、「辟支佛乘」。因较「声闻乘」高深,又叫「中乘」。
佛经多口传,然后整理。有许多是师徒对话的形式。《心经》当是后人的记录,菩萨修行的心得。
《心经》的主角,是观世音菩萨(梵文:Avalokiteśvara)。观世音是鸠摩罗什所译,玄奘译为观自在,中国四大菩萨之一,俗称观音。
观世音菩萨是佛教中慈悲和智慧的象征,以观世音菩萨为主导的大慈悲精神,被视为大乘佛教的根本。佛经说,观世音是过去的正法明如来所现化,在无量国土中,以菩萨之身寻声救苦。
中国江、浙、闽、粤、台,以及南洋华侨间,观音信仰普及,「家家阿弥陀,户户观世音」。浙江的舟山群岛,被视为观世音菩萨应化的道场。
《心经》文旨,出于《般若经》。体现的是秦译《大品般若》和唐译《大般若经》,关于般若行的意义、功德。依托的是观世音菩萨修行,对「般若」的种种体验。两相结合,实现对《般若经》核心内容的撮要单行。
《心经》260字,通过对五蕴、三科、四谛、十二因缘等概念的展现,表达「自性本空」的佛教义理,认为般若能度一切苦厄,得究竟涅槃,证得菩提果。也就是说,凝练全部般若学说的核心,体会到一个字「空」。
「空」的体会来自哪里?来自观世音菩萨「行深般若波罗密多」,翻译过来就是修行六度中的禅定和般若。其中的「多」字,因为汉译的缘故,很容易与「时」联系起来,误以为一个词组「多时」,但实际上与题目相关,是「定」的梵文音译,与道教的「静」是同一个概念。
「六度」是菩萨行,包括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般若六个方面,也就是六波罗密,是佛教个人日常生活的修行法门。
佛教的禅定,分为世间与出世间的禅定两种。世间禅定讲四禪八定,修成可生高级的天界,色界天、无色界天。出世间禅定有大乘、小乘之分。诸佛如來所修的,称为出世间上上禅定。
佛教修行的枢纽是「定」,道教也同样修「定」。因为只有「定」才能得「禅」,才能得「静」。
「易无思也无为也,寂然不动,感而随通天下之故。」可以说是后世所有「修行」的根本大法。

捌、定为逆数

《心经》说观音菩萨「行深般若波罗密多」,「行深」指深度的「定」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说:「至虚极也,守静督也,万物旁作,吾以观其复也。夫物芸芸,各复归于其根,归根曰静,静是谓复命。」
「定」到「静」,道教说有一个反复的过程。
「守静笃」后不是真的「静」,而是「动」:「万物旁作」、「夫物芸芸」。「复归于其根」才是真「静」,然后才「静是谓复命」。
这与六爻说明三极的过程,也就是现实世界的物,用于展达原初世界的方法,密不可分。
《系辞》说「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也」,极在「分阴分阳,迭用柔刚」之后,分解成单一的「易」或者「简」。且动态,「变动不居,周流六虚」,在极一分为二所形成的虚位上循环。
这样的循环并非无用功。「爻」本身是一个元素,人不可见。人能看到物,是因为物并非单一的元素,而是模拟的组合体。
「爻」所在的虚位,模拟元素被赋予阴阳的属性,奇数位属阳,偶数位属阴,然后与「爻」组合,成为模拟的极一样的组合体,并进而作为物的内在结构。
如此一来,现实世界的物,通过模拟原初世界的存在,表现为「实体」。无穷无尽的这种模拟的存在物,维持不间断的运动,通过闪现,得到保存或者展现。
「定」是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的逆运行。「道」通过闪现来模拟「物」,「定」则有可能切断闪现,将「物」打回原型,即单一的元素。
也就是说,「定」虽然不直接知道原初世界的存在,但是却可以剥去「物」的外包装,洞见组成模拟组合体的每一个部分。
模拟组合体的每一个部分,都以元素的形式出现,这一点现实世界与原初世界别无二致。
只不过在现实世界,爻被环境所模拟的属性外包装,形成模拟的元素组合体。「定」的目的是撕开外包装,暴露内在的、真实的元素,或者曝光模拟的元素,还世界以本来面目。
为便于理解举例说明:三极的动态的天,符号「一一一」,每一个极都动,也就是「刚刚刚」。表达为六爻是「一一一一一一」,即「乾」。
六爻的「乾」仍然处于不间断的运行之中,人能见到的只是片段,也就是某一个虚位上的一个元素。
这个元素有独一无二的表现方式,与所在的虚位「和顺」。比如在第一位,元素一与环境的模拟一两两组合,成为可见的「刚」。基于全息显示,这是可见的「天」。
如果是第二位,则元素一与环境模拟的二两两组合,成为可见的「阳」,这也是我们可见的「天」。
「定」通过六爻的肉体,来探知三极人的真相,并同时知道物的真相,这就是「复命」。
《说卦》开篇说:「昔者圣人之作易也,幽赞于神明而生蓍,参天两地而倚数,观变于阴阳而立卦,发挥于刚柔而生爻」。从元素开始,到「立卦」即三极,再到「生爻」即一阴一阳之谓道,落实为现实世界的「物」,层次分明,历历在目。
这段话以「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,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」收尾,文字浅显却诘屈磝碻,因为所说的,分别是「道」之后的现实世界,和「定」之后的「复命」方法。实无知,非不解。
《说卦》说:「数往者顺,知来者逆。是故易逆数也。」定,就是逆行。

玖、定能照见

《心经》说观音菩萨「定」之后,「照见五蕴皆空」。
「照见」是一个重要的过程或者说修行法门。《老子五千言》对此同样有介绍。
「照见」的词语解释有二,一从光照或反光物中映现;一详察、明了。分开来说,光射在物体上叫「照」,人看到叫「见」。
「照见」为什么有见、不见、所见不同?因为分阶段、多层次、有差别。
分阶段:
有观点认为佛教修行分三个层次:
一观照。常常保持觉悟的观念,念念不忘。
二照住。观照功夫深了,妄想、念头不起。又叫得定。
三照见。就是「照见五蕴皆空」。《金刚经》说:「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」《华严十定品》:刹那际才是真相,也就是《楞严经》的「当处出生,当处灭尽」。
也有的提出,照见本性即明心见性,是开悟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说「圣人不行而知,不见而明,弗为而成」,认为这个世界「微」、「希」、「夷」,唯一可行并推崇的,是「闻道」。
「闻道」也有三个阶段:「明道如费,进道如退,夷道如类。」具体的含义是,想要「明」,不能靠视觉;想要「进」,不能靠听觉;想要「夷」,不能靠触觉。靠什么呢?靠「心」。与《心经》殊途同归。
多层次:
「照见」属于何种层次?或者说,「照见」是不是分成许多不同的层次?
有一种说法,主张「照见」是很高的境界:「照」是一心昭彰,也就是破了整个宇宙人生的秘密。认为观世音菩萨从闻思修入,从明心见性开始进修般若法门,在闻的当下即已是七地以上的菩萨。
也有人主张「照见」是入门,是初地位、初住位。认为:离一切分别执着就叫照,有一切分别执着就叫想。提出:观照功夫在哪里做?就在六根接触六尘境界之处来做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虽然否定「见」,但是认可「明」,由于「照见」并不是真的用视觉来「见」,而是类似于「见」,感到在「见」,所以,用「明」来表达,应该更接近真相。
「明」有两个境界,一「微明」,二「袭明」。仅仅从文字的角度分析,「袭明」与「照见」的内涵差不多。
拙作《易注老子五千言·77、袭明与眇要》一文说过:「袭」的主要意思有两个,一是「击」,一是「罩」。所以「袭明」与「光明普照」近似,仅仅少了一点攻击性。《老子五千言》的「袭明」,可以解读为强制性的、全方位、无死角的「光明普照」。
有差别:
关于「照见」的诸多分歧,恰好体现了「见仁见智」。修行主体不同,「照见」自然有相应的区别。比如有人说:「六根接触六尘境界的时候,依照佛的教诲去做,佛教我们做的,我们认真努力去做,佛教我们不可做的,我们决定不犯过,这也是观照。」换句话说,哪怕一无所见,依然是修行,用无果的「观照」来取代「照见」,以偏概全。
观音菩萨「照见五蕴皆空」,等级非常高,并非人人可以做到。凡夫俗子不能异想天开,要脚踏实地,一步一脚印,一锤一根钉。
关于这一点,《老子五千言》说得很生动:「上士闻道,堇而行之,中士闻道,若存若亡,下士闻道,大笑之,弗笑,不足以为道。」

拾、照见五蕴

「袭明」与「照见」意思差不多,不是拉郎配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第26节说:「善行者无辙迹,善言者无瑕谪,善数者不以筹策。善闭者无关楗而不可启也,善结者无绳约而不可解也。是以圣人恒善救人而无弃人,物无弃财,是谓袭明。」举了五个例子,涉及行、言、数、闭、结,分属人的足、口、手、心、眼。涉及眼见辙迹,耳听瑕谪,口说筹策,心设关楗,手结绳约,都关乎人的功能和感受。
《心经》的「五蕴」又译为「五阴」。「蕴」是梵文音译,意思是积聚或者和合。认为世间一切有情,包括人,都是五蕴和合而成。
古印度诃梨跋摩著、鸠摩罗什译的《成实论》说「五阴」:「眼色为色阴。依此生识能取前色是名识阴。即时心生男女怨亲等想名为想阴。若分别知怨亲中人生三种受是名受阴。是三受中生三种烦恼是名行阴。」
1、色蕴
五根五境的有形物质,统称色蕴。有形质碍之法名色,有十四种,所谓四大、五根、五尘,统称色法。四大指地界、水界、火界、风界。五根指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。五境指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。
2、受蕴
指心对于环境的感受,分别顺境与逆境,为身受和心受。身受由五根和五境引起,有苦、乐、舍(不苦不乐)三种。心受由意根引起,分忧、喜。两两组合,为六受身。
3、想蕴
意识与六尘相应而成六想。认为能取像为体,成六想身,应如受说。心于所知境执取形象。人看、听、接触东西时,会认定所对的境有一定的相貌,为它称名,生起认识的心理。
4、行蕴
行即造作,行蕴是驱使心造作诸业,有善、恶、无记三种心理,称为心所生法,又称为心所。行有六种,六想之后,生起不善业、善业、无动业。
5、识蕴
对境了别、识知事物,是心的本体,因此才得以积累知识,所以叫识蕴。识蕴有大、小乘的区别。大乘将识蕴分为八识三类:
一类心,集起诸法,并能生起种种法,指第八识阿赖耶识。
二类意,执著有一个「我」,即末那识,称为意。
三类识,能够知觉外面境界的心,称为识或者识蕴。
佛教说众生是名、色的聚合,心和色组成精神和身体活动。重视物质和心的关系,特别分类色法为内色和外色,内色: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;外色: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;合称五双色。
五双色关乎「根」。内色加上意就是六根;六根对境六尘,即外色加上法。
心与境接触的心理叫触。触知外境就是识,之后生起受、想、行,随之以苦、乐、舍三种受。心同时构画形相。称名立想,又生烦恼、分善恶,带动身、口、意而造业,如此连绵,就是生命。
道的五个例子,与佛的五蕴,详略程度天壤之别,但在人的名与色,也就是身体与精神的交集方面,如出一辙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以现实世界的「明」与「暗」,拓展了「易」与「简」的内涵。恒「微」、「希」、「夷」的属性,外延超出了「暗」,大于「暗」。「人」与生俱来的求知欲,使得「明」成为修行的基本法门。
「袭明」的目的,是通过内省来知道「暗」,将感知拓展到「恒」,高度契合并有效贯彻了易理,弥补了先天的不足。

拾壹、五蕴皆空

《心经》中的五蕴皆空,指的是五蕴都无自性,其性是空,而相可见,区别于断灭空。
这个理解既落实了「空」,也维持了「见」,二者兼得。
空,音译舜若。意译空无、空虚、空寂、空净、非有。
空是般若经的根本观念。一切存在中,皆无自体、实体、我,也就是说所有的事物皆虚幻不实,或者皆空寂明净。
一、空的存在
因缘和合而生的一切事物,究竟而无实体,叫做空,也是假和不实的意思。
佛教的空大致不出人空、法空二者。人空又分生空、我空。人空系以自我的实体为空;法空则是打破诸法之自性恒存不变的迷执,认为「缘起性空」:诸法由因缘和合所生,并无实体。
二、空的体验
修行到了连空也没有处所之后,明白空也是假象,空也没有了。
如果仍然有空,就不能达到无的境界,再进一步做到无之又无,连无也不存在了。有空皆忘才可以彻底的无。
三、空的理论
一提起佛教,总少不了「空」。「四大皆空」、「诸法皆空」、「诸法无自性」、「当体即空」、以及「法无我」、「人无我」等等。关于「空」的名相,佛教经典,特别是般若经典,汗牛充栋,耳熟能详。
但是关于「空」的概念,很多人往往混同于虚无与顽空,甚至以为「因果也空无所有」,误入「断灭见」,无缘得了脱。
空性,全称闻思空性,其中的「性」,指事物(万法)的本性,即本来特质、特性,《中观论》说:「性名为无作,不待异法成。」「空性」并不否定事物的存在(世俗谛),而是破除、否定事物的「自性」存在。
《入中论》说:世俗谛中,物质与精神二者都承认;胜义谛中,则无论物质还是精神都不存在,一切都是空性。所以,世俗谛既不存在唯心、唯物的差别,胜义谛更没有唯物、唯心的存在。
因此,「空」在佛教原始理论上,存在很难自洽的矛盾。
四、空的对应
朱熹说:「疑得佛家初来中国,多是偷老子意去做经,如说空处是也。」说的是佛教的空与老子的无,理论上存在共通。
就「空」的内容而言,佛经洋洋洒洒,远比《老子五千言》之「无」体量庞大。某种意义上来说,也是不够简明的反映。
就「空」的性质而言,佛教视同「存在」,或者说除了「空」,别无其他;而《老子五千言》的「无」,是「有」的相对,而且在更上或者更下的层次,都存在自然的延伸。
就「空」的演绎而言,佛教空中有空,空到无空,都是空;《老子五千言》则包括「有无相生」的演绎。
五、空的不足
「空」与「道」一样独一无二。但是「道」只是媒介、工具,或者说程序,所以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特立独行而不违和。
「空」本身是存在。唯一性局限了对世界的表达,难以展现世界的复杂和运动,无从模拟这个世界的结构与演绎。
不能勾勒模型,也不能解析,是「空」的先天不足。
六、空的渊源
「空」不可能空穴来风,与「无」共通更不是巧合。
人类第一次知识大爆炸,「轴心时代」的出现并非偶然,明显是同一个历史背景之下的不同发展实验。
「空」与「无」所承载的知识背景,只可能是远古圣人留下的传承,古之遗言。
主要是「古易原理」的「虚」。

拾贰、度一切苦

《心经》「照见五蕴皆空」之后,紧接「度一切苦厄」,跳跃较大,容易误解。
多数的理解,认为指观音菩萨度世人的苦厄。主角观音菩萨,对象是世人。观音菩萨行深定见五蕴空之后,达到一个非常高的境界,可以「度一切苦厄」。
也有人认为说的是普遍意义上的修行,「修行修自己」,达到「五蕴皆空」的境界,可以解脱自己的「一切苦厄」。观音菩萨用甚深的般若智慧来观照五蕴,证见自己身心皆空,当下就能够度脱一切苦厄。
自渡渡人,一体两面,且单向,从自渡到渡人,不可逆。
佛教的「苦厄」之说很复杂。「苦」有「八苦」,主要是三善道之苦。「厄」是苦中之苦,一般指三恶道之苦。
苦的三大类:
其一身体的苦。身体的生、老、病、死四个现象,是四种自然之苦。
其二心理的苦。三个方面:求不得苦、怨憎会苦、爱别离苦。
一欲。求升官发财、求婚姻美满、求子孝孙贤等等,永无休止。
二嫌。常有憎厌之心,看不惯,受不了。还往往「冤家路窄」,怕什么来什么。
三爱。因爱生别离之苦。血缘之爱、姻缘之情,生离死别,魂牵梦萦。
其三身心交织的苦。凡夫身心的现象与活动,皆执着于「我」,在自我意识的驱动下,业报循环,生死轮回,称为「五蕴炽盛苦」。
厄是执着五蕴而有的灾难,统称为「天灾人祸」,惊惧无尽,终生相伴。
苦厄催生了「无常」思想,打造出「往生」信念,夯实了佛教的群众基础。
世人皆苦,也是《老子五千言》的基本认知。第46节说「罪莫大于可欲,祸莫大于不知足,咎莫憯于欲得。」
第50节给出应对:「盖闻善执生者,陵行不遇兕虎,入军不被甲兵。兕无所揣其角,虎无所措其爪,兵无所容其刃,夫何故也?以其无死地焉。」
不是没有「死」,而是没有「死地」。一步登天,直接超越生死。动辄圣人为例,不说百姓。与佛教主要说凡人苦厄,颇有互补的架势。
也叫各执一词。佛教出世,超脱苦厄;道教在世,解救苦厄。佛教苦厄是个人修行不到位;道教苦厄是宝剑锋从磨砺出。
佛教以凡人的苦厄为警戒,驱赶众生超脱;道教说「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」,苦厄是百姓常态。
佛教修行,「照见五蕴皆空」,可得「度一切苦厄」,修行的目标与功能,是脱离苦海,涅槃重生;道教修行,目标是「复命」,没有来世什么事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贯彻「得一」的思想,突破「六爻」的禁锢,寻求「三极」的真相,深得《易经》的真传。
佛教之「谛」,在超脱、涅槃之外,没有赋予修行更多的哲学意义和知识含量。基本上滞留在「空」、「无」脱胎于「虚」的理论源头,固步自封,不能自拔。
究其根源,释迦摩尼(佛陀)生前四处奔走,传教立信,无暇深耕细作,著经立本。佛陀涅槃后,僧人记录佛陀所言,史称佛教第一次集结,编撰为最初的经、律、论三藏。佛经开头的「如是我闻」,意思就是「我听佛陀这样说」。
知道,传道;听到,记载;梵文,汉译;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
《易经》「古之遗言」的保真举世无匹,得益于我们特有的、死记硬背的教学模式。《老子五千言》有原创版本,亦是得天之厚。

拾叁、色不异空

《心经》这段话声名遐迩:「舍利子,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。
首先,色混同女色,是这段话广为流传的中国元素。
「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无论是不是佛教信众,我国妇孺皆知。原因是「色」与俗语里的女色的「色」同一个字,「色即是空」表达出了「色字头上一把刀」的意境。常见的情况有三:
一描述美色是红粉骷髅,雅致的表达为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。
二需要控制性欲,往往让主角优雅的背诵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。
三劝人克制情爱,「辅导师」高雅的引用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。
其次,哲学意义被淡化,主要由于色是空的一分子。
「女色」诚然是「色」的小部分,但是「色」也并非佛教「物」的全部,同样只是「空」的一部分。
鸠摩罗什版的《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》,与玄奘译本有一定差别,其中关于色空关系的这段话,前面有一段铺垫:「色空,故无恼坏相;受空,故无受相;想空,故无知相;行空,故无作相;识空,故无觉相。」
这段铺垫文字,「色」、「空」二者的外延有所比较,明显有「色」、「受」、「想」、「行」、「识」,都是「空」的一部分的直观结论。
玄奘的译本没有这个铺垫,虽然并不至于导致对「色」、「空」外延的误解,但是在直观比较性方面,有所失。
再次,核心思想是指出了所有的色,其性质为空。
「空」不但是存在的范畴,更是对于「五蕴」性质的揭示。也就是说「空」这个概念,不仅仅是集合这么简单,同时也是关于性质的概括。
相对于「五蕴」,或者说「色」、「物」,「空」既是集合,也是概括,既是外延的拓展,也是性质的抽象,反映了层次的、等级的差别。
「空」是比「色」更高等级、更高层次的概念,二者不在一个平台。就像身体与细胞不在一个平台。
《心经》没有较好地表达「色」、「空」的这种区别。受佛经来源的局限,如果佛陀本人著作,自然不会出现这一缺陷。作为受众的僧人,维持信息的准确与体现思想的深入,势难两全。因此,其哲学性的淡化或者丢失,需要更多的理解与完善。
其四,色空关系的表达呈现出步步递增、螺旋上升。
「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,是四个步骤,逐步深入。
始见于「色不异空」,表象有差别。「色」、「空」对立,就是矛盾,是二者关系的始发地。
置基于「空不异色」,空是相对的。「色」为基础,「空」系抽象,性质不变。「空」不能脱离「色」而独立存在。
归本于「色即是空」,色同样是相对的。人的感觉与物的性质存在差异,抽象是存在的展示,存在的本质是空。
同一于「空即是色」,在更高层次上同一。存在与存在的抽象,或者说物质与意识,不能割裂,也不能截然区分,混同如一,构成世界。
其五,色空的关系,取决于六爻与三极道与被道的关系。
「色」与《老子五千言》的「可见」、「可闻」、「可触」,非常接近。「空」与《老子五千言》的「微」、「希」、「夷」,相差无几。都与《易经》的「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也」,一脉相承。

拾肆、亦复如是

「受想行识,亦复如是」:「色」只是「五蕴」之一,「色」与「空」是何种关系,「五蕴」全都与「空」是同样的关系。
「五蕴」就是科学所说的「存在」,包括物质与意识。如果以「道」为界,则佛教主要描述「道」之外的存在,也就是虚幻世界。而《老子五千言》重点描述的,是「道」之后的存在,也就是现实世界。二者的互补让人回味无穷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介绍现实世界,返本溯源,意在说明现实世界的「道」的属性,揭示存在的本质,传输知识。分两个层次:一方面,原初世界称名「恒」,「微」、「希」、「夷」,人不可见、不可闻、不可触,也就是不可知。另一方面,现实世界是对原初世界的「道」;「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」。
佛教说法顺序相反:一方面所有的存在包括物质与意识;另一方面,存在的性质为「空」。如果将佛教的抽象层次解读为原初世界,将佛教的存在解读为现实世界,尺度略加统一,则佛道别无二致。
佛道有共性,是殊途同归;差别则是世界观的不同。关于「存在的定义」、「生命的表达」以及「人生的意义」,关乎根本的三者,风马牛不相及。
一者,对存在的定义,佛合二为一,道始终如一。
有一个理解相对简明:色即物质世界,包括人的身体。受即人意识的接受。想即人意识的执念。行即人意识的运行。识即人意识的分别、判断、取舍以及喜恶。显然是按照「物质」与「意识」两大阵营来进行的分类,与现代科学不谋而合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在描述现实世界的时候,着眼于这个世界的所谓「本质」;而在描述原初世界的场合,又奢谈「微希夷」,左右逢源,非常讨巧。
二者,对生命的表达,佛接近科学,道秉承《易经》。
其实,佛道都回避关于「生命」的话题。
关于人生,佛教千回百转,就是「因缘前世定,万般不由人」。道教的表达,则是一切偶然,所谓「生之徒十有三,死之徒十有三,而人之生动皆之死地之十有三」。
道教没有「意识」的概念,骨子里否认。《老子五千言》的说法是:「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。」世界上的万物和人的身体,都是「空壳」、「橐龠」。
重头戏是「空壳」的本质:「玄牝之门,是谓天地之根。绵绵呵若存,用之不堇。」依然没有「意识」什么事。人要认知,需要「守静督矣」的特殊方法,「归根曰静,静是谓复命」。
《易经》没有「意识」一说,这方面人与物无差别,只有「三极」和「六爻」的角度不同,现实世界的存在「六爻」,是对原初世界的存在「三极」的表达。
三者,对人生的意义,佛执着于空,道以知为本。
佛教的目的地,「乐土」是不是原初世界,或者是不是现实世界的「抽象」?没有答案,这是佛教的硬伤之一。「乐土」不在现实世界,不能证实,也无法证伪,因此也很难笃信。
有高僧临终遗言,刻意强调「乐土真实不虚」。就在于这是短板,要夯实信念,所以出具担保函,相当于用个人信誉来弥补原理及信心的不足。
道的「无争」,是世界观、人生观与知识的统一。知道而弃是扬弃,倡导「闻道」是求知。

拾伍、诸法空相

「舍利子,是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。」这段话富含哲理,不易解读。
「空相」的含义是相对的,随认识深入而渐次提高,因循演绎。作为概念,这样的相对性意味着内涵的不确定性,在理解上天生就有逐级分隔的屏障。
作为教学相长的实验模式,佛教这样的概念与科学的定律十分类似。科学认为定律是客观规律的统称,可以当做解锁宇宙奥秘的钥匙。甚至说:定律是从亘古到现代不曾改变的宇宙规律。
客观而言,定律是为实践和事实所证明,反映事物在一定条件下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的判断。特点有三:
可证。可以确切的证实或者证伪,而且已经被不断地证明。
是一种理论模型,存在适用区间的约束。它只能用以描述特定情况、特定尺度下的现实世界,否则可能无效或者不准确。
适用区间与抽象程度呈正比例相关。区间越大,定律的适用面越宽广,抽象性就越高。
以上三个特点「空相」也全部具有。同时作为一个宗教概念,空相还具有科学所力有不逮的特殊性质:不同的适用区间,有不同的解读,因而适用于几乎所有的可适用范围。
第一层,众生听佛说空,依法修行,奉为真理,有的会自然执着于空。
第二层,佛又说空也不可得,因而说非空非有,是空是有中道实相之法。众生得以进步的同时,又执着非空非有、是空是有中道实相之法。
第三层,佛再说中道亦不可得。不断破除众生对诸法的执着,令众生得证无上究竟菩提,是名毕竟空。
弟子问「仁」,孔子因人而异,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,孔子没有打造自己的理论体系,这一点与佛差相仿佛。
「空相」的「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」,其实说的是三个不同的区间。
其一,「不生不灭」指「物质」空,即第一层的空。
「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是一切诸法的原生态。
存在为空,与现实世界是一种表达,也就是「道」,几乎等值。二者都与《易经》的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有关,从中可窥一线传承的辙迹。
其二,「不垢不净」指「意识」空。即非空非有、是空是有中道实相之法。
「受想行识,亦复如是。」从「物质」到「意识」,非物质性令「意识」天然「抽象」。第一层的「空」的抽象性与之影响,增加了解读与修行的妨碍。
佛教无差别对待物质与意识,原因在于其「世界观」是因缘和合,缘起性空。无穷无尽的「因缘」交织,由「空」形成「存在」。这个说法似曾相识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的「有无」,沿袭《易经》的「虚实」理论,将「易简」的古易原理,从原初世界引用到现实世界。有理由怀疑,《易经》是三极世界的「定律」,因为人只能感受六爻世界,不得已而六爻化。
佛教的「空」稚嫩但通俗,符合佛陀传教时代的社会实际。
其三,「不增不减」指「万物」空。即究竟空。
在修行的角度,断除烦恼,诸法空相,心就干净了。往往将「空相」看成单纯的修行法门,忽略其中「世界观」的内涵。
空相不因为圣人而增加,也不因为凡夫而减少。空相即实相,看不见、摸不着,但片刻未曾离开,人处在诸法空相之中,只是不能同归,少了认同。

拾陆、空中无色

「是故空中无色,无受想行识,无眼耳鼻舌身意,无色声香味触法。」
「空」同样有三个层次:
一物空。空中无物。科学发现现实世界的「空」,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,其中无物,有的被称名为「反物质」、「负物质」。
二识空。相对于现实世界,思想为空,因为看不见、闻不到、摸不着,也就是《老子五千言》的「微、希、夷」。只不过前者佛教仅指「识」,而后者道教包罗万象。
三真空。「真空」诠释现实世界,最接近《易经》的「简」,即「虚」。
《易经》主体结构在原初世界,现实世界不过是主体演绎的余波。无论佛道,都不可能直接取之即用。有所分析,有所变动。
「变动以利言,吉凶以情迁」,是《系辞》总结的、现实世界的演绎总则。佛道各自解读,在各自的层面,都充分展示了对这个总则的利用与发挥。
变动的本质是「易、简」,即虚实之间的矛盾:置基在三极,表达于六爻。
元素的简「虚」到临界点,突变成为「实」,也就是「易」。这个结构,道教称名「橐龠」,佛教称名「空」。
关于元素的理解和利用,道教表达了「简」与「易」的演绎,而佛教只描摹了「虚」的内涵,回避了现实世界与原初世界的属性区别。佛教的理解与利用,混同了物与识,模糊了「三极」与「六爻」。
反其「道」而行之无可厚非,但是将现实世界的虚拟性,与原初世界的不可知性混为一谈,未免因小失大。佛教在「空」里面打造「彼岸」、「乐土」,却无法消弭其虚拟特征,天生短板。
总之,佛教言「物」,与「识」混同,外延不明确,定义不清晰;列举混乱,分类不科学,结构不严谨。
一方面,「五蕴」的列举层次缺失。
「五蕴」骨子里是「物」与「识」。「蕴」的和合之意,是佛教世界观的基础,导致「物」与「识」傻傻分不清。
道教分两个层次,也就是两个世界。一个现实世界,就是「橐龠」,「物」的大杂烩,其中包括人,类似「刍狗」,只有肉体,无关灵魂;另一个原初世界,「微、希、夷」。其中涉及人的叫「命」,人通过「定」可以「复命」,实现「袭明」。
佛背离「六爻」表达「三极」的轨道,另外打造了新世界,「彼岸」和「乐土」,描述无微不至,天花乱坠。但依然短板。
关于「定」,也就是修行,佛道都显出几分空中楼阁,但基本原理上有可比较的因素:佛教是名副其实的「空门」,道教尚余「性命」攸关。
另一方面,「六根」的分类混杂无序。
「六根」即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前五个又叫「内色」,性质属「色」。「六尘」即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,前五个又叫「外色」,性质也属「色」。再加上六根对境六尘的说法,仿佛「色」、「尘」、「根」组成了一个体系。
其实不然。关于理论短板,佛教心知肚明,也并不护短。《心经》之所以将「色」放在「空中无色」的「无」的阶段来分析,而不是放到「色即是空」的「有」的阶段来介绍,自然有所考量:重点在空而不在色及其类别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第26节也有列举,行、言、数、闭、结,分属足、口、手、心、眼,无关分类,只是举例,所以无可诟病。

拾柒、无意识界

「无眼界,乃至无意识界。」《心经》对「空」的表达,层层剥茧、步步为营。
前后文对比不难发现,一方面「眼界」与「意识界」是矛盾体;另一方面「意识界」是对「眼界」的升华。包括:
其一,「眼界」在六根中地位重要。
六根属于「十八界」之一,所以「眼界」与六根之一的「眼根」等值,两者同出,异名同谓。
「眼界」含义有二,一指向「眼根」所及,就是人能够看到的所有对象。
道教对此的表达是「可见」,人能够看到的所有对象,都是「可见」的范围,即「眼界」。
二强调「眼根」的特殊性。
突出「眼根」与其它六根的区别。「眼界」能够维持自相,不与它相混淆,所以叫「界」。
佛教重视「眼界」,与道教在「微」、「希」、「夷」中突出「闻道」,异曲同工,系二者入门途径不同的反馈:前者侧重「体验」,后者偏向「知识」。
其二,眼界与色界相对。
「眼界」指向主体的经验,而「色界」包罗全部的存在。换句话说,眼界指的其实是人关于色界的感觉,两相比较,多的是人的主观参与。
独立存在的客观世界,与人主观介入后的物质(不包括意识),形同实异,甚至可以说有本质区别:前者死水,后者活水;前者静态,可称名「义」,后者动态,可称名「善」。
《易经》说「刚柔者,立本者也。」刚柔加在一起就是「善」。
「义」分阴阳,说的是「阴阳之胃神」的阴阳。而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,则特别指出是一极的形态,骨子里是简和易。
其三,眼界产生眼识界,即视觉。
「色」与「识」的关系难以厘定,原因很多,内在因素为主。
推进到眼界,二者实际上已经趋同,雌雄莫辨。但是这些只是建立在视觉器官的基础上,并非视觉感觉(又叫「受」)。
视觉感觉可以脱离视觉器官而独立存在,是「定」能「照见」的前提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一边说「微希夷」,一边又说「以观其眇」、「以观其徼」,道理大同小异。
视觉器官及其感觉,也是一种「感觉」,共处于六爻表达三极的大环境。换句话说,这些感觉在某种意义上,统统以「道」为前提,都是「道」之后的产物。
其四,「定」的目的就是「开眼界」。
《楞严经》说「开眼见明,名为见外」。开眼就是打开视觉的感觉或者说将视觉应用于感觉。
犹如睁眼。为佛像画眼,可称「开眼」、「开光明」。佛教有慧眼、法眼、佛眼等说。禅宗将「开眼」用做开悟、觉悟的代名词。
看到前所未见的东西,拓展视野,增长见识,俗称「开眼界」,画动物眼睛有的也叫「开眼」。
道教提倡由「闻道」入门,但到具体修行,同样说「入静督矣」,追求的目标是「袭明」,光明普照。
其五,超脱「识界」需要超脱「眼界」。
空中无色,空中更无界,但是这个「无」却有层次区别。
讨论的环境,要比讨论的内容更重要。不仅限定于通常意义上的「空」,而且限定于定中照见所认知的「空」。
问题在于,定未必知,可能无法知。大多数情况下,无法认知「空」是常态。也就是说连第一个层次也难以达到,无法实现「无眼界」。
「无眼界」以后,才有机会实现「无意识界」,进一步否定「视觉的感觉」。

拾捌、无无明尽

「无无明,亦无无明尽。乃至无老死,亦无老死尽。无苦集灭道,无智亦无得。」
佛教因修行方法不同,分门别派。主要是大小乘的区别。如同基本概念一样,这些区别界限也同样不是很清晰,外人很难分出一个子丑寅卯来。可是佛教僧众往往对此十分执着,不仅长期争论不休,狃于门户之见不容逾越,甚至残酷,导致整个教派数次大分裂。
《心经》说「无眼界,乃至无意识界。」对应二小乘之一的声闻乘,是由后面所说的「苦集灭道」悟入;「无无明,亦无无明尽」指向小乘另一支缘觉乘,对应后面的「无智亦无得」。
十二因缘是缘觉乘的修行法门。声闻乘闻佛说四谛法,从苦谛上悟入。缘觉乘由集谛之无明,观十二缘起,无须听法,即依自力得觉悟,故又称为独觉乘,或辟支佛乘。
十二因缘又名十二缘起,用以说明人生,也就是有情生死流转。认为众生界,乃至自然界,个人与社会,精神与物质,尽皆是缘起相依的。阿含经说:「此有故彼有,此生故彼生,此无故彼无,此灭故彼灭。」
一、无明。
为过去烦恼的总称,无知、愚痴、迷暗。由此无明妄动。众生轮转世间,是生死的根本。
二、行。
行为、造作。依过去无明烦恼,发动身口意三业。行与无明就是过去所做的惑和业,也就是四谛中所说的集谛内涵。
三、识。
入胎之心识,遇缘托胎,完成生命体。
四、名色。
名是心识,属于精神。色是精血,属于物质,为有情生命体的组成要素,亦即胎相初成,未具六根。
五、六入。
胎中名色渐增,六根具足。是人的胚胎期。
六、触。
即出胎后与环境接触,生起感觉,是对环境认识的开始。
七、受。
即接触外境的感受:苦、乐、舍。人生自幼童至青年,心识逐渐发达,领受环境范围扩大。
八、爱。
由受而来,对于所受境界产生执着追求。
九、取。
对物欲境界贪恋,就想去取得,心去四面驰求,据为己有,填充自己的无尽欲望。三业不净,造出恶业,以业系身,而集成未来身心的苦因。
十、有。
取得就有了,是有业成就的果位。是现有业力存在的意义。
十一、生。
即未来受生,由于自身潜在业力,再去投胎受生。
十二、老死。
生和老死是未来世的二种因果,即将苦谛的内容加以详细的分别。
十二因缘试图用过去、现在、未来的三世,说明人生的生死循环,所以又叫流转门。其因果从过去世的无明和行的二支因,缘起现在世的识、名色、六入、触、受的五支果;又从现在世的爱、取、有的三支因,缘起未来世生和老死的二支果。循环不已,故称轮回。
所谓「尽」,无的极致,也就是「无明」的念头不仅全部放空,而且一尘不起,彻底了断。
《心经》上述这段话,主要是针对缘觉乘说的。十二因缘貌似细致入微,其实并未跳出收罗列举的窠臼,没有也不可能超越原始教义的「三法印」:「诸行无常,诸法无我,涅槃寂静。」细节再丰富,体系有缺失,不足以改变或弥补原理传承的短板。
应对短板,佛教提出「四依法」,格局不容小觑:「依法不依人、依义不依语、依智不依识、依了义经不依不了义经。」究其根本,意在避免因理论不足而离经叛道,预防迷失。

拾玖、归无所得

「以无所得故,菩提萨埵。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心无挂碍。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,远离颠倒梦想,究竟涅槃。三世诸佛,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」
《一注心经》到现在,《心经》的核心词是什么?是时候提出问题并给出答案:「归无所得」。
「以无所得故,菩提萨埵。」是最集中的总结,最凝练的抽象。承上启下,继往开来。
网上有隐士解释:从「菩提萨埵」开始,属于下句,讲菩萨境界,即是大智慧到彼岸的解脱境界,因为解脱,心无挂碍;因无挂碍,故离恐怖而远离颠倒梦想的凡夫境界,而最终达到不生不灭之涅槃之境。《心经》因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而照见五蕴皆空之境界,即是此「归无所得」。
这个理解,无烟火气,一气贯通,酣畅淋漓。
菩提萨埵,梵文音译,略称「菩萨」,意译「觉有情」、「道众生」、「道心众生」。意谓人修持大乘六度,求无上菩提(觉悟),利益众生,成就佛果。旧译开士、始士、高士、大士、圣士、超士、力士、无双、大圣、法臣等。
大乘与声闻、缘觉并称「三乘」。
菩提萨埵的修行称「菩萨行」;其教法以达到佛果为目的,称「菩萨乘」;经典称「菩萨藏」;戒律称「菩萨戒」。佛典常提的有弥勒、文殊、普贤、观世音、大势至等。
这个解释也很详尽。问题在于,《心经》为什么将「以无所得故」和菩萨画等号?其间传达了什么思想?
首先,「归无所得」是「定」的目标。
「定」的目标是什么?就是「归无所得」。定需要入,也就是在形式上达到静的要求。然后看各人缘法。但是不论缘法怎样,不论是不是修得正果,最后的结果都一样,都要「归」。
定入明日月,归出暗尘烟。再僻远的道场也不能远离红尘。只是「定」提供了变的可能:归必有定中所得,有几分沉淀,有几分境界,毫厘不爽。
「归无所得」的境界真实不虚。
其次,「归无所得」是心的洗涤。
「守静督也」不会唾手可得。不少人信心很大,也足够坚持,却不得其门而入,问题在修心上,笼不住意马心猿,洗不脱尘埃烟气。
再次,「归无所得」是修的秘法。
「定」目标非「得」而是「失」,这才是真的法门。彻底忘掉六爻的躯壳,努力感受三极的存在,也就是在物质结构的层面,舍弃自我,寻找真相,一直是修行者追根溯源的执着追求。
最后,「归无所得」是悟的关键。
人们往往用清心寡欲来说明修心养性,其实与「归无所得」的境界有原则差距。
佛的「归无所得」与道的「无为」,显然基于相同的得失观。只不过佛的「归无所得」,混同于诸多碎念,埋没于繁枝琐节,无从彰显其指导修行独到的核心价值,因此才难以与道的「无为」平分秋色,各领风骚。
尽管如此,瑕不掩瑜。「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」的根本法则,为佛道「定」、「静」之门,夯实了历史和理论基础。亘古以来,动物躯体比例越来越小的事实与物证,为思想,为人自我认知,理解环境,编纂了基本教材。
《易经》的损益理论、虚实原理,由于历史的局限,佛道都憾未贯彻。聊以告慰的是:古之遗言所传承的「易」的真谛,并无失真,传有其人。

贰拾、「定」的棱镜

「三世诸佛,依般若波罗蜜故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」
作为佛道共通的修行法门,「定」是一个三棱镜,精准的折射、分析了二者的世界观,隐蔽地提示、披露了各自的根脚。
首先,「定」中所见与「见」的内在关系。
佛的原始教义三法印,「诸行无常,诸法无我,涅槃寂静。」后世的佛修发现并不能完美自洽:既然「无」,谁涅槃?忽然之间失去了主角,实际上也就是失去了根基。后来修正加修正,分裂又分裂,发展再发展,却始终未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。
问题最初出在「定」上。「定」了就不可能见,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,为什么又有所见?首当其冲的是:究竟是谁在「照见」?
「定」除了我之外,是不是还有一个见的主体?
《老子五千言》关于「静」,不说「见」而说「明」,也就是不认为与「视觉」有关,避免了佛教的矛盾。
但这是表象。真相涉及现实世界与原初世界的关系。虽然《老子五千言》没有直接引用「三极」与「六爻」,但是从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借来「道」,为后人留下了线索。
其次,「定」中所见与现实的关系。
就经验而言,现实所见,肯定不空;而定中所见,又必然是空,二者不可得兼,必居其一。佛教说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,只解决矛盾,不负责说清楚「色」、「空」的情况以及关系。
佛教说「三世诸佛」,「万法皆空,因果不空」,大规模营造「三界六道生死轮回」,其实是难以概括,用时间取代间距,用规模掩饰模糊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说「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」,一边赋予道「生」的功能,一边要「得一」。明明不清楚:「道之物,唯恍唯惚」,又非要说其中有「象」、「物」、「精」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得本土优势,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下,托词远古:「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。自古及今,其名不去,以顺众父。」
之所以是托词,因为「古之遗言」有称名:「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」,形式叫「乾坤」,本质叫「三极」。往上是「易」。
「其中有信」,「信」就是同步的全息信息。「静」并不能真的突破人身禁锢,打开六爻的屏障,见到「三极」。而是仅限于感知其中的共享因素,即同步信息。例如对黑暗的恐惧,对光明的渴望;对负担的慈悲,对解脱的欣喜。
再次,「定」中的我与现实的关系。
原始的三法印,无常、无我,否定现实世界,不等于也不能代替确知原初世界。哪怕证解脱道,依然没有实现理论的圆融。涅槃之后是什么,甚至比「定」中能见更冲突。
有身体的空,与没有身体的空;现实世界的空,与没有现实世界的空,不过是原地打转,与原初世界无关,甚至与空无关。空不但不能概括原初世界,也不能概括人。
原初世界有虚实,与现实世界有虚实,只是镜像,并非原初世界与现实世界是实与虚。就像影子与本体二位一体,不是真虚实,而是一无一有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也否定现实世界,将现实的果,归因到原初世界:「无名万物之始也,有名万物之母也。」指出二者是「两者同出,异名同谓。」
归根到底,佛教色与空,道教有与无,都本于《易经》的基本元素易与简。

贰壹、是大明咒

「故知般若波罗蜜是大明咒、无上明咒、无等等明咒,能除一切苦,真实不虚。」
某科将咒释为「真言」,是替圣人说法,可谓振振有词:以特定的音符和语句组成,总持一切法,统摄一切力量,是宇宙万物及诸佛菩萨智慧心地的慈悲和力量的中心「场」。言虽凿凿,证却渺渺。「宇宙的秘密也是心灵的秘密,心物一元」,操不解之解,颇有见地。
咒的本质是音。佛道所传的咒数量不少。佛道持咒,并非立信,而是实修。就《心经》而言,「定」为前提,用以「修」心。此咒「能除一切苦」,是对「定」中知「空」的补充,相得益彰。
毫不客气的说,关于「咒」,其上知者了了,其下疑惑重重;智者不明所以,众生不知所措。有史以来,几乎无人追寻「咒」的来龙去脉,有点像皇帝的新装,说与不说两难选择,动辄得咎。本文的内容并非标新立异,冒天下之大不韪。
形与音,是存在的两个最基本形态。其中的「形」,指的是《易经》的传承代码,以及由代码按照特定的规律进行组合所得到的结构。
代码又叫符号,有两个。二者的俗名及属性,概括为「天尊地卑」。其中「天」称名「易」,「地」称名「简」。
符号用于结构的规则,是「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」。主要有三种。
第一种是单一元素。也就是「易简」。
第二种叫「二极」,由单一元素组合而成,分别称名「阴阳柔刚」。
上易下简阴,上简下易阳,阴阳合称「义」。两简组合柔,两易组合刚,柔刚合称「善」。
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的「一」是定量,区分于二极。
「形」的大成是「三极」,也就是「乾坤定矣」。殷商「八卦而小成」始肇于误解,文王「重卦」终步入歧途。
「三极」,即「八卦」,指称原初世界,是现实世界的本体。
现实世界也有「形」,用来表达原初世界。这与网络虚拟世界有本质区别,「形」的模拟书面称名「道」,特指本体的定向投影,即「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也。」
关于「形」显然佛道未得真传。《易经》的传承代码,二者没有涉足。
《易经》不提「音」,存在诸多客观困难,无法逾越的障碍,勉强为之,得不偿失。
「音」是「形」动自然发出的声音,真正的天籁。最基本的音同样两种,分别是「易」与「简」动所附带的响。
「三极」的音理论上有八种,分属八个卦。但是乾坤二卦的音,与基本音相同:乾或者称天同于易,坤或者称地同于简。因此原初世界的音主要有六个。可以参考佛教的六字真言。
每一次「形」动,无不关乎天地整体,牵一发动全身。所以形动的音十分敏感,自然引发多元素的响应。这就是音的力量之源。
在现实世界模仿原初世界的音,骨子里模仿的是原初世界「形」的动,可能引发的也是原初世界「形」的响应之力。
「古之遗言」之所以传承至今,基本不失真,主要靠的就是「音」的保真。「古之遗言」有文字可资依赖,「音」乃天籁,与人的文字不可同日而语,因此《易经》不提「音」是不得已而为之。
佛道重视的「音」,称名「咒」。强调音,忽略意,流传至今,基本呈现:音义不同步,形神难兼备,究竟几分原味,不临其境,如同押宝。

贰贰、明心见性

《心经》以咒结尾:故说般若波罗蜜咒,即说咒曰:「竭帝竭帝,波罗竭帝,波罗僧竭帝,菩提僧莎呵。」元吾氏的翻译是:「到达、到达,到达彼岸,一起到达彼岸,觉醒啊!哇哈!」
佛咒强调原音,也许更讲究含义。佛经一经一咒的格局,已然不完全拘泥于「音」,而应该归属为某种秘法。
任何法门,只要烙印为密,失去的不仅仅是流通性,同时还包括可发展空间,以及分析判断、包括纠错的可能性。
对《心经》的解释,流行有「九个层次」的秘法。分别是:
第一层次,定后所观见的自性就是自在菩萨。
第二层次,菩萨观,已经进入大观的神通,五蕴皆空。
第三层次,脱离人体遁入虚空灵界的自性就叫舍利子。它是自性本空,亦色亦空,色空不二。
第四层次,又来舍利子,漏尽通,以归寂灭。
第五层次,明白「真我」的体性: 1永恒性,2不染性,3虚空性,4灵性,5独立性,6依附性。
第六层次,人空法不空,自性溶入光的海洋。
第七层次,人法俱空,无人无法。了得人空名曰菩提,了得法空名曰萨埵,人法俱空名曰妙觉。
第八层次,依据大神咒去找回自我的存在,穷尽之法,全部放下,知见无见,即是涅槃。
第九层次,最高境界是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。译作无上正等正觉。
仅「观自在菩萨」五个字,有三种法门:
一「观自」,观音法门就是一个观字,亦叫一字法门。
二「观自在」,其一是以密多两字表日月大和合,是一种功态。其二是要无心行,无心观方可。
三「菩萨观」,入定时会观见一「无位真人」即自在菩萨,在自己的身体出出进进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没有这些详细的攻略,即使「明」也只是粗略的分为两种,一种「微明」,低层次时柔顺以修行;另一种「袭明」,高境界处坚韧以通达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关于「静」中所见,说得比较细致:「至虚极也,守静督也,万物旁作,吾以观其复也。夫物芸芸,各复归于其根,归根曰静,静是谓复命。」强调「归根」,至此方能「复命常也,知常明也。」
同时警告:「不知常,妄作凶。」声称:「知常容,容乃公,公乃王,王乃天,天乃道,道乃久,没身不殆。」慎重推出「知常」,凸显「明」的价值。
佛道都推崇「明心见性」,但各有侧重。《心经》细在「见」,《老子五千言》重在「明」,前者是过程,后者是内容,如果硬要归纳出一个共性,归根到底都是在寻求「知」。
「知」是脱离六爻的束缚,洞见三极真相的不二法门。
《系辞》说,「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,而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谓之象。」这个「象」既是三极的卦象,也是原初世界的本相。「圣人」丝毫不受现实世界虚像的影响,可以轻松勘透现实世界,随时随地看到本相。
处于原初世界被表达为现实世界的背景,「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系辞焉,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」圣人在人看不透本相,受制于现实世界的种种假象的时候,教人观象,并亲自「系辞」,为人拨云见日。
圣人推崇知。唯有知才能不受六爻的束缚,明白人的本心是什么。才可以直达生命的本质,即「三极」的「命」。

贰叁、心经虚实

一注《心经》会写几篇文章,随遇而安。第十九篇推车抵壁,已经到佛咒,结尾。
回头一看,到处欠账,仿佛有三棱镜折射,哪哪都不到位,所以有「定的棱镜」。
「明心见性」是既定的话题,却意犹未尽。学习《心经》自然受《心经》影响,这是知识的力量。学有所得,「不亦悦乎」。「明心见性」水有了,渠未成,「心」与「性」需要囤积之所,不能浮光掠影,无所寄托。
《心经》的本质,是「心」由六爻入三极;骨子里二位一体,同时在两个处所。
一个处所「六爻」,现实世界。佛说的「色」界,心通过「受」与「行」认知事物。《老子五千言》认为心依赖见、闻、触来感知环境。
另一个处所「三极」,原初世界,主要是佛经的「识」界,《易经》称名「知」。「知」佛道通用,内涵相差无几。「心」就是「知」,或者与「知」浑然一体。
现实世界与原初世界的关系,并非真虚实,而是伪虚实、真有无。现实世界的有无,不影响原初世界。三极不阐释为六爻,也照样存在。
基于习惯,将两个世界说成虚实,广义来说亦无不妥,人们普遍接受;六爻是人对于三极的认知,专属于人。
诸多物种与人伴生,见闻是否尽与人同?同样以六爻的视角解读三极,以资生存?其实不然,这只是相对于人的虚实。相对于诸物而言,并非必然如此,不可或缺。
三极和六爻之虚实,约定俗成;「定」中照见与现实所见的虚实,与之呼应。
关注虚实,是因为《易经》的根本在此,是以「简」、「易」为基本元素,精心打造的理论与实践体系。
佛道表面上没有涉及虚实,更未提《易经》的基本要素或者类似的知识,表现得似乎与《易经》没有丝毫关联。但是真相往往在刻意掩饰之处。佛的色空,道的有无,二者各自主打的概念,恰恰都呈现出与虚实一致的矛盾关系,同时也正好是各自系统中的理论担当。
可以想到的可能性,佛的色空、道的有无,应该是各自对《易经》虚实原理的继承与发挥,二者同源所出,各表一枝。
首先,色空、有无,与实和虚之间的对应,承继了基本的理论设定。
《系辞》说「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」,「易与天地准」,意思是说,易实、简虚的性质,是对整个天地的模拟。佛道对于色空、有无概念的定义,骨子里同样是对这个世界的描述。这并非殊途同归,而是《易经》理论的不同实践。
其次,色空、有无,与虚实之间的对应,缺失了基本的结构模式。
《易经》的虚实概念,真正的作用,是运动,是按照特定的结构模式来进行排列组合,也就是「卑高以陈」,以此来实现「贵贱位矣」,也就是组合为客观世界。
遗憾的是,佛道显然都未能领悟《易经》的这个结构模式,空有利器在手,却未得驱动之法。
再次,色空、有无,与虚实之间的对应,维持了基本的传承之道。
《易经》对于传承的重视,置于原理同等的地位。例如《系辞》首章立原理,次章就说传承,丝毫不敢懈怠。「圣人设卦观象」,目的非常明确,就是假手卜筮来确保「古之遗言」的保真,旗帜不倒,传承不断。
佛道的作用,在意识形态领域打造适合《易经》的社会环境,功不可没。

贰肆、性空缘起

真理与谬误之差,一念之间。佛说「缘起性空」,其实也是在说「性空缘起」,这是真理。
佛经写「缘起性空」,意思只有「缘起性空」,只是佛理。舌舔网红的同时不可能思想,也就无所谓「缘」,缺了「性」。
《心经》的「缘起」,要说的是万物起源,因缘和合;《心经》的「性空」,表达的是万物本质,诸法皆空;表面圆满,其实违和。
《老子五千言》的「恒道」,基本上就是原初世界,被归纳为不可知的世界;《老子五千言》的「可道」,也就是现实世界,道之后的世界,不再微、希、夷;似乎很圆满,但同样违和。
感觉少了点什么。比如「缘起」,真有些突兀;关于「恒道」,千万年来,与「道」难分彼此。一提到「性空」,立马联想的是:何谓「性」;而对于「可道」,无不感叹:道太庞杂。
原理不通透,就不是真知识,不得真解脱。佛道避世,却都难免入世太深,从红尘作伴,到引领潮流,甚至反客为主甚嚣尘上。
虚无缥缈的网红,天上地下全方位在追逐;和谐的环境,滋养着荒谬的温床。唯有真知,被弃如敝履,还给了佛陀和道祖。
其一,「缘」起于动,而「性」在于同。
佛的「缘起性空」,本于缘动性同。
动是灵的动,俗称「念」,孔子叫「思」,《系辞》说「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」,并不称名。
同是质同,有可能是色,也有可能是空,质是什么,就同什么,其间没有执着的余地和资格。
道的「挫其锐,解其纷,和其光,同其尘」,前半截动,后半截同,说的就是灵或者质,纠缠不清而已。只不过这里的层次更高,在人之上,直指本源,也可以说是「恒道」与「可道」的和平共处模式。
其二,「缘」限于人,「性」超于物。
人与物,无非六爻消息。本质虽然是三极,但是被分析之后,莫名降了一维,身陷其中,如入蒺藜。所以对于灵,人虽有恍惚的存在感,却无法确知其存在。
灵之所以不被知于六爻,因为莫明其妙被分析,或者说「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也」,正是基于灵的图解。
灵作为本源聚焦之物,元素相争之所,在与本源共始终的同时,自始至终是本源争夺地盘的最前线。
灵是天生的矛盾聚合体,始终动态、变化、消长和死生。所谓永恒,不过是宏观的感觉,雾里花开,一开始就只是关于元素的「知」。就局部情形或者具体内容而言,则无时无刻不在泯灭与新生,相当于不存在。
其三,「缘」不是无,「性」不是空。
佛道一个说空,一个说无,都自诩是正宗、正解。其实都只说了问题的一方面,或者说一半,正在发生的部分。所谓的本质,当然还必须包括另一半,未知的那部分。
在灵之中,「易」、「简」份额不定,甚至会出现无限「极」,即某一个元素占据了所有的份额,独占全部空间。
真正的灵的属性,阴阳互动;真正的灵的特征,变动不居;真正的灵的位置,周流不息;真正的灵的形态,此消彼长。
身在六爻,人承受的是爻对极的分析。属性、特征、位置和形态,全盘打散、彻底重塑。可以参考电子双缝干涉之后的呈现,与本体的关系,并不是简单的分解。
人都能觉得,缺的是知道。